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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得艦隊迅速啟程出發,比之上一次,陳凱並沒有在那裡長期經營的打算,只是報着儘可能多的減少廣州人口損失的心思而已。但是這一次,他卻是想得很清楚,收復廣州,就是要從那裡做起!

艦隊一路向西,依舊是越過惠州沿海地區,無非是不用進入零丁洋了而已。海上行舟,白日里晴空萬里、入夜後月明星稀,順風順水,幾乎是一晃眼,幾天過去了,他們便已經距離那裡不甚遠了。

在香港,陳凱將廣州百姓打包帶回潮州的同時,留下了幾條船外加上一個據點,這個據點很快便在陳凱的諫言之下成為了鄭氏集團與粵西明軍如陳奇策、李元泰、李建捷、張月等部,以及澳門的葡萄牙人之間進行海上貿易的中轉站。

待到陳凱一行抵達之際,商船幾乎為零,但碼頭上卻擠了一堆破破爛爛、嚴重缺乏保養的大小船隻,有軍艦,也有商船,甚至還有漁船,就連港口的軍官士卒們一個個的也看起來都像是群乞丐似的,不知道的怕是得以為丐幫已經統治了香港島呢。

多出了一支形同乞丐的明軍,陳凱倒也並不在意,艦隊在港口停靠,水兵下船配合港口的人員維持紀律。而那群“丐幫弟子”的“幫主”也越眾而出,絲毫沒有擺這位“幫主”在一年多之前的架子。

“林侯、陳參軍。”

“李伯爺。”

面前這個一臉頹喪之色的傢伙,若非是據點軍官提早寫來了報告的話,陳凱怕是也沒辦法在第一眼就認出這位當年在廣州城裡意氣風發的安肅伯李建捷。

“怎麼會如此?”

鳩佔鵲巢了官署,陳凱對於李建捷此刻的狀態實在是頗為不解。倒是李建捷,卻苦笑了句“是落魄吧”,緊接着便又是一聲嘆息,直聽得陳凱覺着是從皮膚往骨頭滲着悲涼二字。

據陳凱所知,廣州陷落後,尚可喜和耿繼茂對粵西明軍進行了大規模的掃蕩。先是肇慶府,然後是羅定州,再接下來則是高廉雷瓊四府,尤其是高州府、廉州府和雷州府這三個與其他府縣有陸路相連的所在,自然而然的便遭到了清軍的重點打擊。

明軍很快就丟光了這三個府的府縣城池,退避到了山區、海島以及清軍一時觸及不到的窮鄉僻壤。但是憑着那一場歷史上未有的珠江水戰,陳凱會同林察、周瑞、洪旭、陳奇策等人幾乎是全殲了清軍的廣東水師,這些粵西明軍憑着海峽為天塹,以及陳凱勾連起的海貿,卻也能夠勉力支撐着。

他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了。此間看着李建捷的頹廢,二人默然無語了片刻,李建捷才在又一聲的嘆息過後,向陳凱娓娓道來了這一年多的粵西戰場的惡化。

“……原本,憑着瓊州島嶼以及韃子的水師全滅,咱們兄弟屢屢從瓊州出發,北上掃蕩各府縣,很是和韃子打過幾仗……”

當時的瓊州明軍,感覺就像是歷史上的東江軍和鄭成功,守海島、憑海峽,藉此阻隔清軍的鐵蹄,然後以水師四處出擊。東江軍縱橫遼海、鄭成功掃蕩東南、而瓊州的那些明軍託了陳凱的福,也依葫蘆畫瓢的四處突襲清軍。

奈何,好日子總有到頭的那一天。到了今年上半年,大概是吃膩了瓊州的椰子,更有可能是被陳凱陰了一手之後,對這個棄城而逃且恢復無能的總督失去了最後的耐心,本就是被迫任命其為總督的明廷又任命了一個新的兩廣總督,一個廣東地面上有兩個兩廣總督,也確實是有些擠了,於是乎杜永和便率部降了清軍。

從廣州撤離時,陳凱陰了那一手,使得杜永和本也沒有撈到多少船。豈料降清的同時,杜永和還勾連了他的老鄉吳文獻等人,吳文獻的水師在珠江水戰中沒有受到什麼損傷,同時他們也狗仗人勢的載了一支清軍上島,清軍在瓊州府有了立足之地,便開始步步蠶食明軍的地盤。這些明軍本就多是清軍的手下敗將,畏懼之情,再加上實力孱弱,沒過多久就被清軍取得了決定性的優勢,並且將幾支大股的明軍打得散的散、逃的逃。

“……陳參軍你當初說的沒錯,杜永和就是個沒膽的鼠輩。那廝降了韃子以後,便跟着韃子與我們作戰,過些日子,就連張月那廝也降了韃子。再然後,大哥戰死了、四哥下落不明,我本打算與大哥同死的,但是大哥早前囑咐過,若是他死了,要替他報仇,我想着尚可喜這些年就在你陳參軍手裡吃過癟,就特特的來找你了!”

報仇,這是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陳凱記憶中的歷史明明不是這樣的。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當時應該是李元胤在欽州意外被俘,然後李建捷同死,李元泰不知所蹤。而杜永和原本已經在猶豫了,一聽說李元胤被俘了,就立刻倒了過去。至於張月,似乎降清的時候比他們還要早上些時候,被安置在了高州府協守。

由於他在廣州的那一戰中摻和了太多進去,尤其是戰後的布局,使得粵西戰場的發展雖說是總體走向未變吧,但是細節上已經出現了很大的差別。

陳凱細細的琢磨着這些差別會帶來的連鎖反應,一時間未有表露些什麼態度。可也就在這時,按捺依舊的李建捷雙目充血,竟直接拜倒在了地上,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之後,向陳凱泣血言道:“我想得很清楚,只有一句話,你若能為義父、為大哥、為四哥他們報仇,我李五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他的義父李成棟、大哥李元胤倒都是死於清軍之手,但是四哥李元泰卻是不知所蹤。是死於亂軍之中已經找不到屍首了,還是死在了什麼犄角旮旯的地方,亦或是隱居了起來,其實都已經很難說得清楚了,但是李建捷卻依舊堅信着李元泰必是死於清軍之手,可見其兄弟情深以及對清廷的憎恨之切。

李建捷的表態着實將陳凱嚇了一跳,但仔細想想,卻也算不得太過意外——試問,一個兄長被俘,其人能夠只身前往清軍大營,只求能夠同死,不使兄長在黃泉路上寂寞的慷慨激昂,如此刻這般,也確實不需要太過意外的。

“不瞞你李伯爺,去歲年底之際,我曾與廣州百姓約期三載,收復廣州。假設我若是做不到,那些得我救命之恩的百姓倒不會如何,但你李伯爺呢?”

陳凱出言問及,李建捷站起身來,直視着陳凱的目光,厲聲喝道:“若是你做不到,今日我磕的這些頭,你就要還我,用你的腦袋來還!”

“很好,那你的這條命,我陳凱便收下了。”

此刻,傲然作答。僅僅在這剎那間,彷彿陳凱內心深處的自信心都透出體外,整個人宛如是被光芒籠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