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然的語氣很無奈，她在說完這句話後，腦袋撞擊鐵欄杆的力道也變大了。

“哐！哐！哐……”

一下接一下，夏客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種悲傷，一種……憎恨自己墮落了的悲傷。

驅元者們都有自己的驕傲，他們戰勝了成年時的那次惡魔，他們被冠以驅元者的名號，他們代表着正義，討伐元魔，守護世界。

然而身為驅元者一員的柳嫣然，卻開始魔化了。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強調這點，柳嫣然她自己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個她一手導致的事實。

夏客只是同情地看了柳嫣然一眼，就馬上劃開手機的屏幕準備給梅姨打電話。她得讓梅姨再找人給柳嫣然檢測一下體內的元力，要知道，對待犯了錯的驅元者和元魔，刑罰堂是有兩套不同的標準的。

她現在急迫地需要知道，柳嫣然現在是屬於哪一方的。

但是夏客的電話沒有撥出去，她輸密碼的動作被柳嫣然的話給打斷了。

柳嫣然用一種自嘲的語氣說道：“我不想的，但是我確實差一點魔化了。”

夏客停住手中的動作，直直地看着柳嫣然。

柳嫣然勾嘴一笑：“我感受到我體內的元力在不斷地暴漲，那是我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力量，有那麼一瞬間，我就要被這股力量給蠱惑了。”

“可是我停下來了……是不是很諷刺，我差點入魔，最後卻又阻止了自己。”

夏客沒接話，她能說什麼呢？

什麼都不能說。

柳嫣然也不在乎夏客的回答，她繼續說道：“在那次之後，我就不敢再給老方梳理暴動的元力了。老方體內元力的暴動越來越嚴重，而我也終於找到了壓制暴動的方法，於是我打暈了老方，帶着他去了北鎮。”

“為什麼是北鎮？”夏客追問。

柳嫣然愣了愣，隨後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得到的消息，就是在北鎮。我是從元魔那裡聽到的消息，據說是有一筆元晶要在北鎮交易。”

“去了以後呢？”

“我找到了他們交易元晶的地點，殺了兩方人馬，搶走了元晶。”柳嫣然的語氣淡淡的，她對殺元魔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抵觸情緒。在她眼中，三十幾個元魔的性命，顯然算不上什麼值得去記憶的事情。

夏客想到資料上面給出的圖片，腦子有些發疼。

那三十幾個元魔都是被一招殺死的，正如柳嫣然所說，她只是為了元晶而去。所以那三十幾個元魔根本不在她的計劃中，殺死他們，是最簡單的一個方案。

“然後呢？你又是怎麼找到袁君的？”夏客壓下自己心中的不適，她告訴自己，要冷漠一點才能在這個世界裡面活得自在。

聽到“袁君”這個名字，柳嫣然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的恨意，“我知道殺了那麼多元魔肯定會被當地的其他元魔注意到，而且元門也是一個麻煩，所以我需要有人幫我處理這些元魔。”

“當時我找到袁君的時候，她體內的元力也不穩定。而且，她可沒我這樣的毅力，能夠熬過再一次的魔化過程。我告訴她，元晶能夠幫她穩定體內暴躁的元力，並且還能夠幫助她進階，她知道後，根本沒考慮就答應了我。”

夏客總算知道袁君先前對柳嫣然的恨意是來自哪裡的了，“合著是你拉她入的伙。”

柳嫣然聽出了夏客語氣里嘲諷的意味，“切”了一聲，隨後撩了撩頭髮，“我只是給了她一個選擇，怎麼選可是她自己的事。況且那三十幾個元魔可是讓她在北鎮分部徹底站穩了腳跟，你若是看見了她先前對我的態度，就知道她有多感謝我了。”

夏客冷笑：“是啊，那個時候多感謝你，現在就有多恨你。”

“那又如何，”柳嫣然伸手拍了拍面前的鐵欄杆，欄杆又發出了“哐哐”的聲音，“她現在怎麼也得關在15號房以後吧，吸收元晶包庇元魔，這加起來足夠讓她被處死了。只要她進不了這扇門，她就殺不了我。”

這話說的確實沒錯，夏客熟記了刑罰堂的規矩。袁君的命運早就在她吸收元晶的那一刻已經決定了，元門對待元晶的態度非常的認真，只要是吸收過元晶的驅元者，不論是什麼原因，都會被處死。

“那之後呢？你們的元晶不夠了呢？”那一部分元晶要給兩個人用，而且袁君和老方的吸收量都很大，他們也只能撐過一頓時間。

講起這個，柳嫣然眼中的憎惡就更加嚴重了。--

“要不是袁君那個蠢貨一直想要進階，元晶也不會用的這麼快，我也不會因為著急找元晶而暴露身份。”

夏客點頭，袁君那邊也是這麼說的。

“我在北鎮瞄上了另一批元晶，但是沒想到，那批元晶是元魔故意放出消息來做陷阱的。他們上次損失了一批元晶，就想找到我。我當時心急，也太注意就中招了。但是那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麻煩的是，袁君這個蠢貨在吸收元晶的時候被她手底下的人發現了。”

到這裡，夏客也就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了。

發現了袁君秘密的驅元者將這個消息發到了總部，總部當時就發布了討伐的任務。於是幾個周邊分部的驅元者都開始圍剿他們。他們又被北鎮分部的驅元者暗算，又被周邊分部的驅元者圍堵，能夠跑出來，也是不容易的很。

可惜刑罰堂最後接手了這件事，否則他們應該已經跑走了。

夏客覺得自己在那裡守了一波也不虧，畢竟還守到了這麼一條大魚呢。

“所有的事情你現在都知道了，現在你快點告訴我老方的消息。”柳嫣然的手在欄杆上面搭着，身體前傾整個人都貼在了欄杆上面。

夏客來之前並沒有空去探望老方，她甚至連袁君那邊都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至於老方的情況，她還是從梅姨嘴裡聽來的。

“你先別激動，”夏客頓了頓，猶豫了一會兒，索性就全說了出來，“現在他還在受審階段，不過按照他的身份和他吸收的元晶數量，估計不會有特別好的下場。”

這都不是什麼神秘的事情，刑罰堂的規矩大家都是知道的，就算夏客不講，柳嫣然自己也是能夠猜到的。

只不過夏客這樣說出來，讓柳嫣然直接認清了現實。

“我早知道的……”柳嫣然垂頭嘟喃了一句，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身體也順着欄杆滑坐在了地上，“我早該知道的……”她的聲音變的很輕，輕到夏客幾乎抓不到她的語尾。

夏客看着柳嫣然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轉身走出了房間。

門外站着陳樞，夏客有些意外，轉眼想到了剛才柳嫣然說陳樞跟她有交易的這件事，她就側開了身子，對着裡面努了努嘴吧：“她現在好像挺傷心的，你要找她的話就等一下吧。”

陳樞看了一眼門內，隨後搖了搖頭。

“在下是來找你的。”

“找我？”夏客關上門，歪頭問道：“找我做什麼？”

陳樞：“在下覺得有件事情需要跟你解釋一下，雖然我覺得的不是什麼大事，但是……”

夏客用文件袋擋在了她跟陳樞之間，陳樞的話音頓住，夏客放下文件袋。

“如果不是什麼大事的話，就不用解釋了。”

“但我覺得你……”

夏客無所謂的一笑，她伸手拍了陳樞的肩膀兩下，“別緊張，雖然我不是很聰明，但我還是講信用的。既然說了會相信你，就不會懷疑你，咱們已經是戰友了不是嗎？”

陳樞：“……”

夏客繼續道：“就算你以前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我也不會那麼著急想要報復你的。咱們時間多的是，慢慢來，不着急，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把戲，別放在心上。”

陳樞繼續沉默，他有種預感，日後的合作不會再這麼愉快了。

夏客在小小的威脅之後就打算要離開了，但她轉眼想到了一件事情，於是她又湊到了陳述的面前：“你打算怎麼還柳嫣然這個人情？”

陳樞平靜地答道：“幫她在死前見老方最後一面。”

“我就說，你怎麼可能這麼單純的為了向我解釋一件事情就呆在這裡等着！死狐狸，你分明就是來這裡帶柳嫣然去見老方的，然後順帶跟我解釋一下！”

“……”陳樞臉上的笑容有過一絲的崩潰，他怎麼就忘記了，夏客根本不走尋常路這件事情。

真是失策！

夏客看着陳樞，一副“你果然就是這種小人，還被我給看穿了”的表情，她“呵呵”的冷笑了兩聲，隨後用文件袋狠狠地打了陳樞的胳膊一下。

“自己小心點吧，刑罰堂的規矩可是擺在這裡，你這麼徇私枉法，要是被人揭發了，我可不會包庇你。”

陳樞賠笑道：“是，在下記住了。”說完，他還饒有其事的對着夏客鞠了一個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