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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偉長看着他年輕的面孔,發出長長的嘆息:“回來吧!當年的事情……不要再去計較了。小然……回家吧!”

謝浩然用森冷的聲音打破了謝偉長的幻想:“這裡不是我的家。在這裡,很多人把我當做仇人。”

謝偉長眼角在微微抽搐:“你想多了,他們都是你的……”

“仇人!”謝浩然順着他的話,只是把最後的字眼改動:“有誰家的大伯會處心積慮想要自己的親侄子去死?有誰家的堂兄弟會把我的外公一家趕出家門,威脅單位上開除公職,吞沒財產,讓他們一家人流落街頭,活活窮死,病死,餓死……這是親人該做的事情嗎?我倒是想問問,“謝家子孫,風雲化龍”這句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龍虎山上那幫牛鼻子道士隨口編上幾句你就相信,那是不是他們說什麼你都當真?現在你覺得我重要,那是因為龍虎山的人對我我可奈何。如果哪一天出現一個更強大的人,對你說我是個災星、禍害,那你是不是也要把我殺掉,才能讓你覺得心安?”

謝偉長死死盯着自己的孫子,雙手緊緊攥成拳頭。這些話他的確是無法反駁,也在心中生出了深深的,前所未有的悔意。

之前謝浩然提到過一封信……是啊!很簡單,很普通的東西。哪怕自己再不喜歡已經死去的兒子,可謝浩然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子。寫封信有那麼難嗎?寧願安排顧釗到滇南任職,監視謝浩然,也不願意給年幼的孩子寫一封信……正應了那句話:前事之因,後事之果。

如果我那個時候對他好一些,他現在至少會叫我一聲“爺爺”。

後曲軍分區那邊的報告比謝浩然來得更快。這次之所以安排謝浩然去5704號哨所,固然是存了想要磨練他的意思,同時也因為他在匡州搞出來的事情。

有人發話了,覺得謝浩然是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而且他手裡的錢太多,已經形成極其龐大的金融效應。如果可以收歸己用,當然最好不過。可如果他心存叛逆,就會造成更大的損害。

這是一種試探,也是爺爺想要與孫子之間聯絡感情的個人行為。謝偉長相信自己釋放出的善意能夠被謝浩然理解。他知道孫子很聰明,也知道孫子手上掌握着極其強大的力量。

“謝家子孫,風雲化龍”這句話,謝偉長從來都深信不疑。他很清楚,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個預兆應該是落在謝浩然身上。正因為如此,他才對謝浩然對謝建國等人的報復行為冷眼旁觀,置之不理。

養蠱,從來都是培養王者的方法之一。

“小然,你就不能回來嗎?”謝偉長徹底放下了姿態,他從自己的聲音里聽出了低聲下氣。在過去的幾十年里,這種事情還是頭一次發生在自己身上。

謝浩然注視了他近半分鐘,站起來,朝着房門走去。

他承認自己的確有那麼幾秒鐘心軟了。那畢竟是自己的爺爺。就算憤怒、憎恨、厭惡、無數次在夢裡把他當做電影電視劇里反面角色打殺過無數次……鐵一般的事實仍然擺在面前。

謝偉長是我的爺爺。這一點,就算地球毀滅也不會改變。

但是,我無法接受他。

一封信……哪怕一個問候的電話也好啊!那麼多年過去了,這個遠在燕京的“家裡”,從未給自己來過任何消息。青靈集團擁有強大的信息收集能力,上次來過後,賀明明就按照謝浩然的命令,對謝家所有人進行了情報收集和整理。他現在清清楚楚的知道,整個謝家,除了二伯謝衛國在那些年偷偷給予父親少許支持,其餘的人全都對喪妻的父親不聞不問。尤其是大伯謝建國,甚至在外面吃飯的時候,當著他朋友的面,說什麼“我那個三弟就是個不成器的廢物。為了一個女人就離開謝家,簡直就是個沒腦子的白痴。”

至於我的爺爺謝偉長,他或多或少應該知道這些事情。可是,他又做了些什麼?

謝偉長感覺心裡最重要的某種東西正在離開身體。他望着孫子的背影,高聲叫道:“小然,爺爺知道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的爸爸媽媽。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謝浩然停下腳步,背對着他。

他在思考。

有些事情可以通過語言進行彌補,有些則不行。

在謝偉長看不到的方向,謝浩然低下頭,打開儲物戒指,從中取出一枚裝在木盒裡的靈玉橘,然後轉身,揚手將木盒朝着謝偉長拋去。力道剛剛好,盒子不偏不倚落在謝偉長面前。

“這是我給你的橘子,你最好現在把它吃了。”

說完這句話,他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謝浩然希望謝偉長能活得久一些。

很多事情可以被時間沖淡。既然他已經表示出悔意,至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

……

回到美術學院的生活是平淡的。

外出一個多星期,畫室里仍然擺着拉奧孔石膏塑像。只是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按照正常的教學進度,這個周末作業就必須結束。到時候教師點評,將進入下一階段的色彩練習。

看着素描紙上畫了一半的作業,謝浩然靜靜地站在那裡出神,思緒萬千。

他很清楚,謝偉長還有和很多話沒有說完。如果不是因為談話涉及到自己的父母,他肯定還會說出更多的事情。

他是這個國家的將軍,手掌兵權。之所以專門為自己安排這次邊境巡邏,表面上看,是因為自己在匡州掀起的那場風浪。可實際上,還是出於對修鍊世界的不安。

力量大,責任就大。這句話無論放在任何時候都是對的。

這個國家必須有人守護。

前人們不在了。他們有的死了,有的飛升,去了傳說中的神話世界。

現在……輪到我了嗎?

眼前彷彿出現了楊保平的身影。他是一個普通人,卻在那片土地上值守了十多年。在“家”與“國”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胖子蘇火山與謝浩然關係不錯。畫的太久覺得累了,他走到謝浩然身旁,從衣袋裡摸出一塊牛肉乾塞進嘴裡,輕笑着說:“老謝,你這牛肉乾味道真不錯,回頭你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外出帶些禮物回來,是謝浩然的習慣。後曲那邊多的是牛羊肉,還有各種奶酪糖。他帶了很多,給了蘇火山幾包。美院上課很是鬆散,蘇火山偷偷吃上幾塊,也沒人說他。

看着自己那張半成品素描,謝浩然彷彿沒有聽見他在說話,喃喃自語:“我想改變一下畫風。”

徐連偉正好走到呂婕身邊,殷勤地幫着她削鉛筆,距離很近,剛好聽到這句話,不由得轉過身,朝着謝浩然看了一眼,搖頭髮出輕蔑的嗤笑:“連入門的本事都不會,就想着要登峰造極。果然是連走都不會走就想着跑,也不怕把腰給閃了。”

呂婕性格文靜,連忙開口制止:“別說了。”

徐連偉把剛削好的鉛筆遞給她,聲音里充滿了鄙夷:“有什麼不能說的?中央美院現在可沒有以前的名氣大了,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進來,就連不會畫畫的人都要。”

蘇火山為人仗義,一口就把嘴裡牛肉乾咽下去。他從畫架後面走過來,抬手指着這邊:“徐連偉,你什麼意思?說誰呢?”

“誰答應我就說誰。”徐連偉很是有持無恐:“我就是看不慣某些事情和人,隨口這麼一說。蘇胖子,怎麼我說到你的疼處了?”

現在是上課時間,蘇火山就算是再憤怒也不好發作:“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人家老謝怎麼惹你了?你臉不是臉嘴不是嘴的說三道四。”

徐連偉陰陰地一笑:“蘇胖子,你怕是耳朵出問題了。我提過他謝浩然的名字了嗎?”

蘇火山惡狠狠瞪着他:“有種下課不要走,咱們到外面聊聊。”

兩個人在這裡爭吵,聲音越來越大。周圍的人都被吸引過來,班長牛萍皺着眉頭走到兩個人中間:“喂,你們幹什麼?要吵出去吵,不要影響其他人。”

牛萍雖然是個女生,在班上卻還是有些說話的分量。蘇火山憤憤不平地看了一眼徐連偉,沒再吭聲。他轉過身,卻發現謝浩然拿着鉛筆,在素描紙上“刷刷”地畫著。

他畫的速度非常快,線條又粗又長。

很多人喜歡把素描畫得細膩。一塊肌肉,一個局部的位置,往往會花上好幾個鐘頭精雕細刻。這種花了時間與功夫畫出來的素描非常精緻,觀者會覺得畫中之物可以從紙上跳出來,真實凸立在那裡。

這也是目前的素描主流畫法,對鉛筆的要求很高,必須把筆削尖,而且只能使用筆尖末端的一小部分。經常備用五、六枝筆,最多半小時就會消耗一空,重新削筆。

謝浩然則不同。他大開大合,線條很粗,與“細膩”兩個字絲毫沒有關聯。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