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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雙頭神的外觀,即便是在教派內部也有爭議。有人覺得應該給雙頭神另外塑造一個更好的形體。比如虎頭應該線條模糊,讓人看起來像在微笑,而不是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鋒利獠牙。蛇頭也必須改變,最好變成神聖的龍形,長出兩支角,變得更加威嚴,而不是令人生畏的蛇形。

諾溫素拒絕了這些建議。他在夢中也就此事詢問過偉大的雙頭神,得到的答覆卻是“不準更改本座的外觀”。同樣內容的夢境,也在很多信眾身上發生,而且不止一次,變更神靈外形的事情就此終止,無人再提。

既然不能改變,美化裝飾總是可以的。

“塑造金身”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巨大的雙頭神像在寺廟中高高立起,代替了慈眉善目的佛像,高高睨視着芸芸眾生。仍然是煙霧繚繞,跪拜的人比過去更多了。得到好處,親歷過神跡的信眾們紛紛用各自不同形式表示着對神靈的尊敬。有人獻上鮮活的三牲,有人在神像面前載歌載舞,還有人在神像面前用刀子割開手腕,滴落鮮血,用自殘的方法表達虔誠。

雙頭神從未對這些敬神方式表示出不悅。它是一個寬容的神,只要是尊敬與虔誠,在它看來都是信徒的最佳體現。

還有人獻上chùnǚ。那是把一個女人送到神像面前,tuōguāng衣服,平平躺在供台上,就這樣不斷磕頭,制止女人感應到神靈存在,並且領會所謂“神的意志”。

對於這些混亂的供奉,雙頭神沒有表示出具體的態度。如果謝浩然在場,一定可以看出白虎與血蛇內心的迷惘。它們的確是得到了想要東西,卻沒想到得到卻是如此豐厚,遠遠超過想象。更重要的是一些它們此前從未想過的東西,也產生了。

白虎與血蛇從未想過要真正創建一個教派。然而人心就是如此,他們永遠不會因為神靈願意或者反對終結某件事情。他們只會固執的認為自己得到了神示,並且將這種摻雜了自己念頭的行為無數倍擴大。

甘諾城上空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全城的僧侶都被抓起來,他們被排隊túshā。一些供奉雙頭神的寺廟經過改造,神像前面挖開了面積很大的池子。僧侶被信徒們押過來,推搡着跪倒在雙頭神前,一刀砍下頭顱,鮮血如噴泉湧出,很快就把整個水池填滿,然後水分蒸發,只剩下池底淺淺的,趨於干硬的一片暗色。

人頭插在削尖的竹竿上,豎立在寺廟周邊。據說,這樣做可以得到雙頭神的青睞,認為你就是神靈身邊最強大的護衛。你能變得堅強勇敢,刀槍不入,永遠不死。

這不是隨口亂說,的確有過這樣的例子。在爭奪甘諾城的戰鬥中,僧侶們也使用武器打傷了一些雙頭神信眾,但是那些狂信徒卻奇蹟般的好了。雖說不是每個人都這樣,但少數幾例“神跡”卻被周圍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僧侶們還是沒能逃出這座城市。他們原本以為退讓就能結束一切,可以通過時間來改變這些人的想法。他們很快發現自己錯了,雙頭神的狂信徒進城以後就開始殺人。只要看起來像僧侶,哪怕是普通的光頭平民,也有很多死於他們的屠刀之下。

今年的高棉國大選充滿了濃烈的血腥味。

死人比往年任何時候都多。

有人說,甘諾就是一個巨大的瘟疫場,正以可怕的速度,將這場信仰瘟疫朝着全國蔓延開來。

也有人說,這是一次信仰革命。我們看出了偽神的虛假,不再對着泥塑木雕朝拜。

……

跟着梁欣麗回家,不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

那是北方的一座小城市,距離有機場的大城市很遠,省城位置就更遠,下了飛機還有四個多鐘頭的車程。

第一次上門,謝浩然不想搞的大張旗鼓。他沒有通知所在省份葯神院分堂的人,與梁欣麗兩個人下了飛機,在長途汽車站買了票,搖搖晃晃坐了幾個小時,終於到了目的地。

路上樑欣麗都在打電話。下了車,遠遠就看見一個身材勻稱的中年女人從長途客運站門口走過來。梁欣麗把行李箱扔給謝浩然,蹦跳着跑過去,嘴裡不斷喊着“媽”。

梁靜是個和善的女人,外表比實際年齡看起來要年輕一些。一條過膝的裙子很合身,白茶色襯衫是夏天的款式。短髮使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因為梁欣麗在電話里說過要帶女婿回來,她今天還特意擦了唇膏。

她笑着伸手接過行李箱,看着謝浩然問女兒:“這就是小謝?”

謝浩然連忙伸手過去,謙恭地應道:“伯母你好。”

梁欣麗一手摟住梁靜,一手拉着謝浩然,笑嘻嘻地問:“媽,我可是把人帶回來了。感覺怎麼樣?還行嗎?”

梁靜用手指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着搖搖頭,沒有說話。她隨即把目光轉向謝浩然,帶着笑說:“走吧!回家吃飯去,菜都做好了,就等你們呢!”

梁欣麗父親很早就去世了,她隨母姓,現在梁靜的丈夫,是她的養父。這些事情梁欣麗對謝浩然說過,不是秘密。

住處距離客運站很遠,幾乎是橫穿城市,位於另外一邊。下了出租車,謝浩然發現,這是一個頗為老舊的小區,房子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建築格局,外牆上刷着白粉,顏色已經發黃的那種。

房子是梁欣麗養父的,單位上以前的福利分房。房產證上五十多平米,實際上達到七十多平米那種。梁欣麗考上大學走了,梁靜夫妻倆住着也很寬敞。女兒那個房間一直保留,床上的鋪蓋顯然是剛換過,散發著聞起來很舒服的陽光味。

電瓦鍋里炖着一隻雞,這種東西可以自動控制火力,即便無人照看,連續炖煮幾個鐘頭也不會出事。房間里香氣四溢,透過敞開的門,可以看到廚房桌上擺着切好的肉片,洗凈的各類蔬菜。它們用紗罩蓋着,等着主人回來下鍋。

油鍋爆炒的聲音很是刺耳,卻充滿了家庭的溫馨氣氛。看看時間差不多到了中午,梁靜繫上圍裙開始做飯。謝浩然與梁欣麗洗過手,兩個人在旁邊打下手。一邊說笑一邊炒菜,看得出來,梁靜對謝浩然這個年輕的女婿很滿意。

辣椒炒肉出鍋的時候,梁靜忽然對梁欣麗說了一句:“小麗,你和小謝的事情,我還沒告訴你王叔叔。”

梁欣麗的養父姓王。很多年了,她一直改不過口來,無法叫他“爸爸”,平時都管他叫“王叔叔”。

停頓了一下,梁靜端着炒菜鍋走到水池前,擰開水龍頭,在“嘩嘩”的水聲中洗鍋,頭也不抬地說:“我只告訴他,你這次放假會把男朋友帶回來,沒說是你們很快就會結婚。”

梁欣麗沉默片刻:“這件事本來就跟王叔叔沒什麼關係。要是媽你覺得不好開口……晚些時候,我自己對他說。”

因為情況不明,謝浩然不方便插話。等到梁靜端着菜走出廚房,在外面客廳擺桌子的時候,他才疑惑地低聲問梁欣麗:“到底怎麼回事?”

梁欣麗沒有隱瞞:“我媽這個人比較開明,也可能是因為她自己經歷的緣故,我考上大學的時候,她就說過:我結婚的事情自己做主,只要我看中了,喜歡的人,她不會過問,也不會幹涉。所以我上次回家跟她說了要結婚的事,我媽問我你人品怎麼樣,到底對你有沒有把握,還問我結婚需要多少錢……就沒再說別的。”

謝浩然低聲笑道:“你當時說願意嫁給我的時候,我也覺得不太相信。畢竟你不是丹丹,也不是明明那種情況。”

梁欣麗瞪了他一眼:“怎麼,得到的太容易了?”

“有那麼一點兒。”謝浩然老老實實回答:“主要是來自你家庭方面的態度。答應你結婚也就罷了……那個,你有沒有告訴你媽媽,除了你,我還有丹丹和明明?”

梁欣麗連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你小聲點兒,我媽還不知道呢!”

謝浩然伸手擋住她的胳膊,壓低聲音人,認真地問:“你沒告訴她?”

梁欣麗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情緒也變得有些低落。她緩緩搖着頭:“我覺得,還是以後再說吧!”

謝浩然陷入了沉默。

他自嘲地搖搖頭。其實早就應該想到會是這個結果。梁欣麗不是王倚丹,家庭情況也與賀明明有着本質區別。就算她喜歡自己,願意結婚,但是她的家人肯定不會接受。

“先過着看吧!”梁欣麗伸手摟住他的胳膊,把身子慢慢靠過來。她眼睛裡閃爍着希冀的目光:“只要你不辜負我,我總會說服他們的。”

謝浩然也笑了:“你好像不太喜歡你的養父?”

“不,不是不喜歡。”梁欣麗搖頭否認道:“他對我很好,對我媽也很好。其實我媽找到他是個不錯的選擇。但是王叔叔……為人太老實……怎麼說呢,老實得太過分了。”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