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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名壯漢的瞳孔不約而同驟然緊縮。這種情況在他們看來已經超出了控制。黑色短棍舉高,帶着令人恐懼的力量朝着正前方揮舞。當然他們並不想要把人活活打死,最多就是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謝浩然臉上帶着無法化開的冷漠,身體驟然爆發出驚人的高速。就像短跑選手瞬間進入了衝刺階段,腿部和身體所有肌肉纖維都被充分調動起來。為首的壯漢只覺得一道氣流從面前躥過,緊接着就是從側腹位置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這簡直無法忍受,緊握住黑色短棍的右手也失去了力氣,雙手緊緊捂住受傷的腰,整個人疼得身子躬起,然後再也無法支撐,倒在了地上。

位置靠後的壯漢遭遇比他更慘,甚至連謝浩然的奔跑的起始動作都看不清楚。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後背上狠狠砸來,他立刻失去平衡,額頭撞在旁邊一顆高大的滇朴樹上,皮膚被蹭破,鮮血沿着眉弓流了下來。

謝浩然已經站在了三米多外,他收斂住全身外放的力量,用冷漠的目光掃視了一遍躺在地上哀嚎慘叫的兩名壯漢,彷彿最強悍的狂猛巨獸正在居高臨下俯視着剛剛捕捉到的獵物。

“我已經說了,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扔下這句平淡無奇,卻富有哲理的話,謝浩然轉過身,朝着山頂泉眼所在的方向大步走去。

……

一塊高達百米的岩石彷彿小山聳立在樹林間,擋住了酷熱的陽光,也形成了一片頗為涼爽的空間。

謝浩然走上山頂的時候,發現這裡被多達數上百棵高大的喬木環繞着,與各種灌木和雜草形成一片綠蔭。陽光以明亮光斑的形式從樹葉之間透射進來,彷彿落了一地金黃。

《珍渺集》標註的泉眼就在前面。只是在泉眼周圍,站着另外三個陌生人。

謝浩然控制着走路的節奏,但總不免踩到枯枝,發出清脆的聲響。三個男人不約而同轉過身來,臉上全是驚訝和意外。

一個身穿淺灰色外套的年輕人快步走過來,陰沉着臉,口氣不善地問:“你是誰?你是怎麼上來的?”

謝浩然以迅猛的速度從他身側閃開,不到兩秒鐘就越過了三十多米距離,一直衝到泉眼旁邊才停住。他慢慢調節着呼吸,用平淡的語氣問:“你們是在抓魚嗎?”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臉上略微帶着疑惑的神情,沒有說話,目光卻一直在謝浩然身上打量。

旁邊那個穿着白色襯衫的中年男子雙手抱拳,對着謝浩然行了一禮,微笑着說:“原來是同道中人,真是難得。”

他身上散發出淡淡的修鍊者氣息。正因為如此,謝浩然沒有像對付之前那兩名壯漢一樣直接動手。但是他可以確定,中年男子的修為遠遠不如自己,甚至連螺嶼村裡的李姓老人都比不上。

之前被兩名壯漢擋住的怒氣還沒有消散,謝浩然在說話上也就沒有那麼客氣:“爛脊魚天才地寶,人人均可得之。這東西又不是你們家的,憑什麼讓人封路?”

沒能攔住謝浩然的年輕人小跑着過來,又驚又怒:“你怎麼知道這裡有魚?”

“夠了!”

身穿白色襯衫的中年男子連忙走上前,厲聲喝止年輕人,然後躬身轉朝謝浩然微笑道:“在下姓呂,呂夢宇。敢問這位道友,該如何稱呼?”

“道友”兩個字一出口,頓時就改變了現場的氣氛。臉上帶有不悅神情的老人頓時滿面震驚,看着謝浩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憤憤不平的年輕人也張口結舌,僵在了那裡,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我姓謝。”

謝浩然沒有隱瞞自己的意圖:“我也想要這泉眼裡的魚。”

停頓片刻,他補充了一句:“一條就夠了。”

倒不是謝浩然畏懼對方,而是爛脊魚這種東西多吃無用。尤其是對他目前的修鍊程度,一條足矣。

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他看到呂夢宇手上拿着一件東西。

那是一張網。大約三平米左右,很軟,由淡青色的絲線連接而成。

呂夢宇看到謝浩然一直盯着自己手上的網,不由得起了想要考校他的心思,笑道:“道友可是認識我這張網?”

謝浩然點點頭:“金絲銀線網雖說做工精妙,卻也不是頂級珍貴的物件。只要願意花錢,都能弄到。”

三個人面面相覷,紛紛收起了各自的僥倖心思,神情也變得認真而嚴肅,甚至帶有一點點恭敬。

只是看上一眼就能叫出“金絲銀線網”的名字,本身就說明了謝浩然的能力。如果是虛張聲勢的普通人,就算知道這口泉眼裡的秘密,也絕不可能知道金絲銀線網與爛脊魚之間的奇妙關聯。

互相認可了彼此身份,交流也就多了起來。

呂夢宇熱情地拍了拍謝浩然的肩膀,指着擺在側面空地上的幾隻馬扎說:“能夠認識就是緣分。來來來,咱們坐下好好聊聊。這爛脊魚很是精靈,即便有金絲銀線網,想要抓到也要費上一番功夫。就讓我那徒弟暫時代勞,等到魚撈上來,分給你一條就是。”

謝浩然也露出了微笑:“那就先謝謝了。”

三人圍坐相談,話題自然還是泉眼裡的爛脊魚。

呂夢宇好奇地問:“小謝,你知道我這金絲銀線網的來歷?”

謝浩然平靜地笑道:“所謂金絲,其實是最頂級的雪桑蠶絲。所謂銀線,其實是熱帶地區的一種多年生蔓藤,經過特殊加工以後,抽取出來的木質纖維。這兩種東西柔韌度極高,就功效而言,其實就是普通的漁網。但是用在捕撈爛脊魚上就完全不同,只要用這種網將其困住,就可以在十二小時內確保爛脊魚身上所含有的靈氣不會消散。否則時間一過,爛脊魚也就與普通的鯉魚毫無區別。”

呂夢宇驚嘆道:“沒想到小謝你居然知道這麼多。說起來也是慚愧,我雖然有這張網,但只是知道可以用來捕撈爛脊魚。至於這金絲銀線網的真正作用,我今天還是頭一次聽說。”

謝浩然有些疑惑:“你不是修道中人嗎?怎麼連這個也不知道?”

呂夢宇搖頭苦笑:“我這個修道中人已經名不副實了。我呂家祖祖輩輩都是天師,就是傳說中可以降妖除魔的那種。但是到了我曾祖父的那一代,已經談不上什麼修鍊,諸多家學也只有風水一脈傳承下來。現在可不比從前,我們這種人只能在固定的圈子裡混飯吃。說好聽了是古代傳承,說得不好聽了就是封建迷信……唉!”

坐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老人忽然開口嘆道:“是啊!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再相信這些。”

謝浩然試探着問:“怎麼,您老也是修道之人嗎?”

老人苦笑着連連搖頭:“我只是一個病人。我叫王恩澤。如果不是為了我,小呂也不會來到這裡捕魚。之前你在下面遇到的那倆個人,是我手下的保鏢。得罪了,還望小謝你不要見外。”

生病?

捕魚?

謝浩然下意識的把兩件事聯繫起來,想起了《珍渺集》上提到過的一段話,張口問道:“你是得了“衰緩症”嗎?”

頓時,呂夢宇和王恩澤兩人臉上同時露出極其震撼的神情。就連不遠處一直守在泉眼旁邊,拿着金絲銀線網等候捕撈時機的那個年輕人聽到了,也猛然轉過身來,張大嘴,臉上全是難以置信。

王恩澤再也忍不住了,猛然伸出手,用近乎失態的動作死死抓住謝浩然的肩膀,激動無比連聲喊道:“怎麼小謝你也知道“衰緩症”?天啊……請上師救救我,救救我啊!”

謝浩然神色平靜,處變不驚。

之前他就看出王恩澤與呂夢宇師徒二人的區別:腳上的登山鞋是“耐克”精品,皮帶扣上有着不太醒目的奢侈品標誌,手錶具體是什麼牌子暫時沒看清楚,但是錶鏈上卻嵌着一個“卡地亞”的鑽石扣針。

這是一個非常有錢的老人,真正的富豪。

地位身份的對比從來就是根深蒂固。如果沒有過於明顯的強弱對比,誰也不會改變固定的等級思維。自從來到山頂這片林間空地,謝浩然就看出來老人王恩澤一直對自己的出現頗為惱怒,只是沒有在臉上太多顯露出來。尤其是自己提出“要一條魚”的時候,王恩澤更是面帶慍色,毫不掩飾。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什麼叫做“修道者”。看得出來,呂夢宇和王恩澤之間應該是合作關係。如果不是看在破落天師呂夢宇的面份上,王恩澤根本不會坐在這裡與自己說話聊天。即便是之前“小謝”的稱呼,也帶有顯而易見的傲慢。

短短几秒鐘,王恩澤的態度就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就連稱呼謝浩然也變成了無比尊敬的“上師”。他的動作是那麼猛烈,整個人離開了馬扎,左腿彎曲着,已經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