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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

狼狽。

劉備控制下的全部力量拚死狙擊,太平道張角屬下損失慘重。

結果就像劉備預想的那樣。張角的隨從騎士全滅,大弟子馬元義身負重傷。如果不是張角拼着受傷將他護住的話,他也早就死了。

除此之外。

“大哥……”

南易水河畔,劉備面前,關羽的表情有些難看。

就在剛才,他們眼睜睜的看着張角師徒踏過了南易水。

“不怪你,不怪你。”劉備搖了搖頭:“張角實力在你之上,又一心逃跑。你能在涿郡境內阻擊三天,已經夠好的了。”

“可是……”

“沒什麼,沒什麼。”

關羽性傲,這是天生刻在他骨子裡的。就算知道張角出逃會是什麼後果。就算做好了覺悟,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死也要將張角留下,但潛意識裡還是不願去做那些所謂“卑鄙無恥”的事情。

那對關羽來說,比死還難受。

所以他只阻擊了張角三天。

所以關羽覺得很難過。

“大哥,我們還要繼續追么?”劉備身邊,張飛這樣問道。

“繼續追。”劉備回答。

“可是過了河,就是冀州的地界了。”張飛有些猶豫——幽州算是劉備的傳統勢力範圍,而冀州、青州則是太平道的活動範圍。再追下去不單危險會增加,勝算也會跟着減少。

“冀州也是我大漢領土。”劉備平靜的說。

“是,可是。我是說,公孫瓚的白馬義從怎麼還不來。沒有那五百騎白馬,單靠我們兄弟三個,再加上大哥你的一百多部曲……”

聽張飛這麼說,劉玄德沉默了一下。

白馬義從,沒有來啊。

……

與此同時。彈汗山帥帳內。遼東軍主帥公孫瓚用手指談着桌子。在他身邊,從事關靖正向他彙報此戰戰損,斬獲等等。然而公孫瓚的思緒,已經飄到了別處。

他面前案几上有幾份情報。

劉備與張角的見面,張角在涿郡受到阻擊,張角南逃。最上面,便是劉備的那封只有一行字的信件。

“玄德吾弟,是要殺張角啊。”

公孫瓚心裏面這麼想着,然後重複了之前,已經來過一次的推演:

“他為什麼要殺張角呢?

因為張角的太平道眾遍布大漢一十三州,數之不盡。更因為張角也是心懷天下的英雄豪傑。也就是說,張角要反。

我這個兄弟,是個心懷天下的人啊。最看不得百姓受苦。他與張角的交情深,我能想到的事,他肯定比我早想。

這五百騎白馬,想必是用來殺張角的。”

想到這裡,公孫瓚的心情複雜。

“好人啊,好人啊。”

他忽然站起來,在一眾將校不解的目光注視下感嘆着。感嘆之後,又接着想到:

“張角反跡未顯,又與十常侍有所交往。這種情況下殺了張角,可落不到好處。

朝廷不會獎賞他任何東西。天下的愚夫何其多也,他們也不會感玄德你的好處。

賢弟啊,有人誇你是天下豪商,我遼東軍軍輜,多半仰仗賢弟你了——可賢弟你這一次怎麼做了虧本買賣呢?”

想到這裡,公孫瓚忍不住又嘆了一句:“玄德賢弟,真是好人啊。”

遼東軍中有的是能征善戰的大將,但卻缺智謀之士。公孫瓚這一句感嘆,讓周圍的將校更不理解了。

“將軍。”關靖忍不住開口,想要詢問,卻被公孫瓚揮手阻住了——他還有半句話沒說。也不能在這裡說

——那就是:幸好,你哥哥我不是好人。

遼東公孫白馬,白馬義從天下聞名。可少有人知道,一般的白馬與白馬精騎有什麼區別。

前者多配彎刀角弓,少有披甲,沖陣能力較弱,是輕騎——後者多用馬槊,並且連人帶馬有全副的披掛鐵甲。是重騎。

太平道信徒百萬,張角不世英雄。脫出此劫必能禍亂天下!

天下一亂,就是英雄崛起之時!洛陽朝廷攥在手裡的名器如何,公孫瓚天下名將!遼東軍天下雄軍!他敢不給?

“玄德啊玄德,莫要怪我。怪只怪朝廷不公不能容人。”公孫瓚又嘆了口氣,這樣想到:“你也是天下英雄,天下大亂,不也是你崛起的時候么?所以,為兄也是為你好啊。”

想到這裡,公孫瓚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好了——不要說這些牢騷事,你們看着辦就好——喝酒——慶功!

待會兒把和連根其他鮮卑貴人的娘們都帶上來,一人倆!自己挑!給你你們了!今晚上隨便你們幹什麼我都不管,哈哈哈哈哈哈哈……”

“謝將軍!”遼東軍將校們起身答謝,他們互相對視着看看,都能看到各自眼中興奮而曖昧的光。

富貴,錢財,名位,女人。

——是啊,自己這些人出生入死,不就是為了這個么。

除此之外,還能為了什麼呢?

……

“伯圭必不負我。”

劉玄德沉默了一下,然後堅定的這樣回答:“想必是路上遇到什麼事了。”

不過說是這麼說,實際行動上,他卻已經將五百白馬義從,從自己的計劃內除去了。“就算沒有五百騎白馬也好。難道沒有遼東騎兵,我們兄弟就不會打仗了么?”

“大哥你說得忒小看人!”張飛大叫道:“什麼叫沒有遼東騎兵就不會打仗?!大哥親訓的北地騎士,未必比白馬義從差!我們兄弟三人聯手,怕他張角作甚!”

說完之後,張飛一夾馬腹,胯下踏雪烏騅一聲嘶鳴,向前狂奔而去。同一時間,關羽與劉備對視一眼,緊隨其後一齊向前。

劉備在河北經營日久,北地草原諸多買賣,其中就包括馬匹販賣。他與兩位義弟與上百部曲騎乘的都是上等良馬。其中以張飛的烏騅為最。

在之前追擊張角的過程中,劉備麾下部曲有足夠的補給,也有足夠的地方修整。所以,雖然經過幾天時間長途跋涉略感疲憊,狀態卻比張角這一行人強得多了。

尤其在配備蹄鐵後,劉備麾下騎兵真正擁有了長途跋涉的能力。不會像張角與太平道護衛,以及這個時代的其他騎兵的戰馬那樣,因為長途跋涉磨爛蹄子——尤其是,這還是初春,天氣還未轉暖。

張角麾下,有小半太平道護衛不是因為戰鬥,而是因為戰馬脫力,失去了坐騎才掉隊的。而現在,張角的坐騎也已經快不行了。

他胯下戰馬自然也是好馬。但連續幾天狂奔,沒好好補料,體力已經瀕臨極限。全靠着張角手掌按在戰馬脖子上,不計代價的輸入真元這才支持到現在。

只不過。這也沒什麼用了。

戰馬一口氣馱着張角與馬元義兩個人。所以速度減慢了不少。跑起來根本不是劉備一行人的對手。眼看着嘴角泛着白沫,隨時都有可能摔倒,然後再爬不起來。

眼看着身後,那頭戴黑鐵盔,身披暗雲鎧,胯下踏雪烏騅手持丈八蛇矛的黑臉大漢越來越近。馬元義咬了咬牙,身子一歪,就想往地上跳——然而張角好像早想到了他要做什麼一樣,死死按着他的肩膀不放,根本不給他機會。

馬元義着急得大喊:“師父,放我下去吧!我們這樣跑不快,我死了不要緊,你——”

“閉嘴!”

他一句話沒說完,便被張角打斷。再想說話的時候,就聽張角喊着:“我還活着呢!什麼事都輪不到你做主!”

馬元義只覺得嗓子發堵,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尤其是在感到戰馬轉身,明白張角不準備逃了,而要轉身與劉備一行人決一死戰之後。

就在這個時候。

“大賢良師——”

在他的哭喊聲中,一支羽箭從斜下里射過來。張角真元灌注袍袖,正準備用衣袖一攔,卻聽到了“咔嚓”的一聲。馬元義硬拼着扭斷了胳膊縱身一躍,用自己的腦袋攔住了那支箭。一點鮮血就這麼濺在了張角臉上。

“元義啊!”

張角悲嘆狂嘯着停住了馬,兩行眼淚奪眶而出。將馬元義的屍體抱在懷裡,兩眼冒火的瞪着對面那人。

穩住戰馬,放下雕弓。劉玄德平靜的看着張角。就像剛剛殺了馬元義的並不是他一樣。

“大賢良師。”他對張角打了個招呼。

“劉玄德。”張角緊咬着牙,從牙縫裡蹦出了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