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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岐,中洲!

萬里金城高聳入雲,宛如天闕,城樓覆壓千重,戍衛銀甲紅袍鎮守其中,渾然天兵!

正是玉京皇城。

這雄城城門如同龍吻張開,龐大無比,每日清晨開門之時,方圓百里都會震動,此時正是午後,高陽普照之下,城牆如鎏金般耀目。

身為西城門守將的衛不平手扶刀柄,面色憂慮,城門下方如塵埃芥子般湧入的人流與車隊其實不比往日更多,但管理的人手卻開始捉襟見肘,這在向來被冠以清閑二字的城衛軍中實在是不多見的景象。

手下人怨聲載道,而衛不平是少數知道原因的人之一,自從北方傳來獄族叛亂的消息,城衛軍中精銳竟被抽調派往北疆平亂了。皇城乃天下中樞,衛不平起先想不通,堂堂大承國難道無兵可用,竟要將皇城城衛調走,豈不是釜底抽薪?

後來他被經常坐在西城門上的那位老者一言點醒——北方之亂只是小打小鬧,四方大軍不能動,真要動,那些個諸侯藩王得了空子,天下就真的大亂了。

生在大承國,又長在皇城玉京,衛不平從未想過大承會有顛覆的可能,如今卻發現這個龐然大物並非他想象中那樣穩固,着實令人沮喪。不過城頭那位老者又點化他,說自古以來這世上便不可能有真的太平,只要表面上不出事,百姓就能得到一時安定,這就是最好的結果,衛不平琢磨了一陣,忽的明白了已故的前任西城門守將老爹為他取名的深意。

說起城門那位老者,衛不平一直沒打聽到名姓,但從小就常見到他,那時衛不平的生父正值壯年,這位老者白髮蒼蒼,一副行將就木的模樣,可當衛不平他爹也白髮蒼蒼,變成一抔黃土後,城頭的老者還是老樣子。

衛不平甚至覺得自己老了以後,這老者也仍舊死不了,這直覺荒謬卻讓他深信不疑。

衛不平不知老者來歷,只知道這老者從一開始就日復一日坐在城頭,他父親未曾驅趕,他也當然不會驅趕,而且對於老者偶出的驚人之語,他心中頗為敬重。老者坐在城頭時,腳下眾生如塵埃般湧入玉京城,他半眯着眼,像是在看朝暉夕陰,又像在看芸芸眾生,始終一動不動。

“他究竟在看什麼?”

城樓上,衛不平望着老者的背影,這已是不知第幾次想到這問題。

就在這時,老者突然站了起來。

衛不平猛地一驚!身子前傾,撐着欄杆。

“將軍,怎麼了?”邊上的錄事問道。

“沒事!”衛不平一擺手,心底卻驚訝萬分,老者從來一坐一天,一日只吃一頓飯,從來都是枯坐,肩頭塵埃不拂,頭頂雪花不掃,彷彿沒任何事能讓他做出反應。

再凝目,想看清些,老者卻在城頭消失了!

口中驚咦一聲,衛不平拂轉披風,急急走下城樓,來到老者時常坐的地方,卻再見不到絲毫蹤影。

“老先生!”他喊了一聲。

“將軍可是找張參軍大人?”邊上城衛問道,“上月時,參軍大人因年邁之故要解甲歸田,還是您親自准允的。”

“不是他!”衛不平皺眉,“那個整日坐在此處的老先生呢?”

城衛面色古怪,“將軍可是有些乏了?這等緊要之處,哪裡有什麼外人?屬下每三日輪值一次,已巡城八年,從沒見過什麼老先生。”

衛不平如聞驚雷,愕然當場。

怎麼會!

難道自小他看見的那個老者,竟是幻覺?

…………

“總算到了玉京。”

城門下,李長安掀起飽經風霜的羊皮兜帽毛邊,望向城頭。

身周熙熙攘攘,人流穿行如織,一眼無邊。

光這城門,恐怕就比一個淮安城要大了。

數月趕路,也途徑了一些郡城,比起眼前的玉京,卻都是小巫見大巫。

低下頭去,李長安摩挲着手中的書契,心中沉吟。

“入城的人雖多,但據說玉京城排查極嚴,素有永固金城之說,就連只蒼蠅,也要來歷清白,祖上三代無賤籍才能進入,我這名籍……不知管不管用。”

京畿之地的各大郡城中,都有專門替人假造籍貫的牙人,李長安這名籍就是托牙人辦的,頂替了一個橫死的孤兒,喚作“支奇”,出身倒是清白。但想起牙人嘴中九假一真的話語和歪斜的嘴臉,李長安總覺不太靠譜。

“在這站着,何不進城去?”

背後忽然傳來聲音。

李長安轉頭一看,是個佝僂老者,鶴髮雞皮,但眸子清亮,一見之下,莫名有些熟悉,仔細端詳卻奇怪,雖然面對着面,李長安卻彷彿記不下他的面容!

知道老者不是普通人,李長安心頭一緊,說道:“城門前佇足的人不止我一個,老人家何故偏偏問我?”

老者呵呵一笑,“後生好無禮,你我早已見過,怎麼裝作不認識。”

李長安一怔,也不管失不失禮,端詳打量着老者面容。

老者又道:“也對,你見的只是我的畫像。自從封筆之後,我便在這玉京城頭修眾生相,有時連自己都不認得自己是誰,你若能認出我來,反而奇怪。”

李長安心中靈光一現,試探道:“是畫聖前輩?”

“畫聖?”老者搖頭失笑,“當年只是聊以消遣,畫了些畫,被人強安了這名頭,我自己是不愛聽。”

李長安已確定老者身份,當即恭敬道:“原來是吳前輩。當日一別已有數年,沒想竟會在這玉京城下再度偶遇。”

“偶遇?說不上!”吳子道搖頭,“我在城頭坐了許多年,今日下來,是故意來找你的。”

李長安還沒說話,只見吳子道看向他腰間八荒刀,神色複雜道:“八荒刀,白忘機讓你帶它來西岐,看來時候快到了。”

李長安聞言心頭一震,有萬千疑惑湧上,張嘴欲問,吳子道卻看着他,搖頭說:“莫問,跟我來看兩樣東西。”

“看什麼?”

“這玉京皇城中的兩樣國器,一元鏡,還有九極鼎。”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