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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二馬上船後,遠處江面上青銅船傳來衝天魔氣。

回頭遠望,只見兩道遁光,一道金色的是金玉堂攜着上官輕候,一道青色的是趙韞素帶着林憐月,兩位元始境從船上飛出,除此以外再無逃出之人。

穆藏鋒感慨道:“洪玄蒙雖死,其怨念卻凝煞成魔了。”

正在這時,江面忽地升起滔天巨浪,牛吼般的嘯聲震得江岸兩邊積雪簌簌跌落,與此同時,一道龐大白影衝天而起。

是渡劫後的旋仒。

它被天雷化去了七情六慾,本不會理會人族死活,但解屍魔出現在它的水域卻不可容忍。

一道血影從船上飛出,解屍魔身集無數枉死者之怨念,神智殘暴混沌,但也知道趨利避害。

不過蛟口一張,直接把解屍魔和半截青銅船吞入口中。

巨大的青銅構件落下,激起極高的水花。

這時,船上各處又飛出數百道血光,分別逃向四面八方。

旋仒蛟尾一甩,道道白色水柱衝天而起,摧枯拉朽般將血光衝散,但有幾道血光卻成為漏網之魚,遁走遠方。旋仒驅散解屍魔後,也不追擊,沉入江中消失不見。

血光瞬息間遠遁消失。

“他們……都死了?”越小玉茫然道。

李長安默然,翻身上馬。

“妖魔之世,命如野草,生死不過尋常事。”

語氣平靜,但他攥刀的指節有些發白。

“走吧。”

……………………

下了青銅船後,眾人速度便慢了許多,夜朱夜雪雖號稱能日行兩千里,但那是全力以赴的狀況。縱使一路不出意外,每日除去休整,不趕太緊的話,也就一半時間趕路。

一路橫跨涼州,入深山,踏遍千山積雪,斬除攔路妖魔。

一月後,初春臨近,雪盡原枯,駿馬飛馳,兩道颯沓如流星的身影抵達涼州邊界,藍關城外。

是李長安四人乘着夜朱夜雪,至於童子則變成本體躺在行囊里。

四人翻身下馬。

李長安一月曆練,已將龍象術練到圓融自如的地步,舉止就像普通人般不露鋒芒。他仰頭望見藍關城門上所書的“涼州第一關”,遠遠對着那個“一”字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練字都練入魔了,你啊,見到橫着的東西就不放過。”他身邊的越小玉無奈道。她氣質有所變化,穿一身帶兜帽的銀絨狐裘,如風霜中走出的精靈

姬璇理好韁繩,聞言回頭邪邪一笑:“小玉,不妨試着把自己橫起來如何。”

越小玉琢磨了一下,輕輕“呸”了一聲,出山有了陣日子,也被姬璇調戲過幾回,她倒也不會再動不動就怕羞。

李長安見過畫聖的那一筆後,一有空閑就琢磨其中神韻,這一月間,用手在空中寫,用刀在雪上寫,在樹皮上寫,在石壁上寫,幾乎不放過任何機會。

李長安笑了笑沒說話,越小玉嘀咕道:“反倒越練越簡單了,怎麼看都是不曲不直的一橫,能寫出什麼花樣呢。”

李長安笑了笑沒說話,轉頭看她,忽的向她臉頰伸手。越小玉一怔,不自覺向後退了退,李長安手又停住了,自顧自道:“這樣倒也好看。”

越小玉順着他目光,抬手摸向自己髮髻,一朵白梅隨之落下。

李長安嘆了一聲:“拂掉它作甚。”

越小玉眼睛隨着那朵梅花看向腳尖,片片舒展的花瓣堅挺有力,潔白中帶着一絲絲緋色,好像在告訴她初春來了,她心生歡喜。

李長安又道:“這便到涼州邊界了。”

那花瓣零落泥塵中,登時萎靡下去。

是啊,到了涼州邊界,往東的往東,往南的往南,又是分別之期。

她低頭道:“誰叫你說好看來着,我偏拂了。”

李長安苦笑一聲,“依你。”

這時,穆藏鋒道:“化繁為簡,師弟看來已摸到了門檻。永字八法與這一筆有相通之處,師弟不妨試着將兩者相合。”

李長安道:“正有此打算,隔日再來找師兄請教,莫要煩我才好。”

穆藏鋒道:“何不今日?”

李長安道:“今日還有別的事。”

恰這時,眾人身邊有商隊路過,護送車馬的鏢手大聲談論:“我這趟跑鏢又不為掙錢,今兒個藍關城上元燈會,說什麼也得來一趟啊。”

李長安回頭對越小玉笑了笑:“可還記得,此前約好的。”

那白梅零落泥塵中,卻彷彿被這一聲喚起了顏色,越小玉睜大眼睛,他還記得。

她臉上笑開了花兒:“好啊,約好的。”

…………………………

浮滄江支流延伸至藍關城中,化作無數條小河,臨河處開着一溜溜窗戶,白牆黑瓦的小樓鱗次櫛比。

日落之後,夜色下,河水映着兩岸掛起的花燈,彷彿流淌的火焰,將整個關城點燃,人聲沸騰。

最熱鬧處當屬城隍廟前大街,能容兩輛馬車通行的青石路上人潮擁擠,小兒坐在大人背上,手中風車與撥浪鼓舞動,夜市裡老叟挑着熱氣騰騰的擔子售賣元宵,有人不願吃太素淡,也有賣掛爐燒雞等肉食的。

一個攤子上掛着形狀各異的燈籠,做工精美,花鳥魚蟲栩栩如生,越小玉在一盞蓮花燈前停了下來。

李長安道:“喜歡這個?”

越小玉點點頭:“你說過的啊,放蓮花燈,一路走來,當屬這個最好看。”

那攤主聽聞誇獎,誇獎的還是個美人,面露嘚瑟:“不是我說,城隍街前能把燈做成我這樣的,沒有第二家。”

李長安見每個燈籠下都用繩子吊著一張謎紙,但不見猜中的獎品,便問道:“規則可是猜中便以燈相贈?”

“你倒挺聰明。”攤主挑眉,又嘿嘿一笑:“不過聰明得用在猜謎上。”

李長安笑了笑,伸手去摘蓮花燈下的謎紙,卻被一隻雪白的素手搶了先。

“我來。”越小玉展開謎紙,小聲念誦。

“解落三秋葉,催開二月花。江邊千尺浪,竹中萬竿斜……”

她張了張嘴,又頓了頓:“是‘風’。”

“哎喲,姑娘您這腦袋瓜子,好使。”攤主幹凈利索解下蓮花燈,遞給了越小玉。

越小玉懷着小小的得意看了李長安一眼,李長安微笑道:“厲害。”

越小玉捧着蓮花燈左看看右看看,喜歡之情溢於言表,她遞給李長安說了一聲“拿着”,又摘下一尊鯉魚燈下的謎紙,拿到手中後,才小心問那攤主:“可以繼續吧?”

攤主拍了一下身邊的皮鼓,笑道:“自然可以,不過若猜錯了,或是猜對解錯了,須得付出二錢銀子。”

他補充道:“我的燈值得這價錢。”

越小玉輕輕歡呼一聲,打開謎紙,上面寫着一個“刃”字。

攤主道:“這是字謎。”

越小玉想了想,尚沒頭緒,攤主又嘿然道:“姑娘若猜不出就算了吧,看你長得漂亮,這燈啊送你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