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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瑚道:“太太擔憂的有理。我這趕早回來,就是這個意思。這話呢,也敢跟太太說,我們太太那邊,我還不敢過早露臉去呢!就怕太太責怪我。”

曹氏道:“你們太太也真是的。巴不得放你出去就不許你回來。昨夜老太太還說我們二丫頭跟佟府的婚事呢!二丫頭說啊,要跟你一樣,嫁出去不住佟府,也要在庄府里呢,不出去了!瞧,我敢把你當外人去?到頭不得打我自個兒的臉!”

庄瑚沉沉一笑,因說太太們起早要去老太太那兒請安,她不敢逗留。曹氏沒留她,由她告辭回東府了。

後來,庄瑚一走,壽中居的梅兒便來告知,說老太太耍了一夜,鬧個大盡興,疲憊着呢,興許嚇了涼,說今日都不必過去請安。曹氏聽聞,想起庄瑚送的酥茶在旁邊呢,順手拿給梅兒,讓拿回去給老太太吃,還說:“我知道老太太躺下不愛動嘴,早飯懶得吃了。這東西暖胃養身,當早飯吃也使得。”又跟梅兒說一會子閑話,告訴她大姑娘回來了。

北府議論大姑娘回來這事兒時,大姑娘庄瑚已回到東府。一頭落屋,坐下吃了一口茶,刀鳳和劍秋送完東西,正打外頭回來,告訴說老太太那邊來傳話說不用去請安。

聽後,庄瑚哪敢坐着,趕緊把斗羅金仙煙草滾包兒的提起,說去給秦氏請安。這才見的秦氏。

秦氏見庄瑚回來,如曹氏才剛的表現那樣,充滿驚奇,因是東府嫡母,她要責怪幾遍才顯是長輩的意思,庄瑚僅聽着,沒回嘴。

看到庄瑚靜靜的聽訓,又有孝心給自己帶煙草,怪來怪去,略是不忍,問她:“是不是跟大姑爺鬧了?玉童和良秀回來了么?”

庄瑚聽得,巴心地說昨晚聽到消息,說府里遭賊了,心裡擔憂,在查家一刻呆不住,想回來瞧瞧,看能不能幫忙。秦氏聽後,極其感動,溫柔地說:“虧你是女子,我東府要出你這麼個男子,該多好啊!”不免悲傷起來。

庄瑚安慰一陣,又把新帶回的煙草裝上給她抽,她才好些。

秦氏抽了兩手,連連稱讚煙葉子香,後勁兒足,很中她的口味,又問庄瑚回來有沒有給別府帶東西。庄瑚說了,查家公公都給準備着,每府都有。秦氏聽後,很是欣慰,覺得查家懂事。

過了一會子,問庄瑚:“都給別人送了,你姨娘那邊呢?”

姨娘那邊,說的就是熹姨娘,她是庄瑚的生母。

庄瑚道:“左不過是個姨娘,哪能跟太太比。”

秦氏搖搖頭,不說了。再坐一會子,秦氏要去伺候大老爺起身,庄瑚就此告辭。轉了出去,想起曹氏說大奶奶承認珍珠的事兒,便又回屋裡,把留給四妹妹庄瑜那份胭脂水粉調一包出來,隨身帶往滾園。

入滾園,鬧哄哄傳來她大哥哥庄頊的怒罵聲。一聽,是為昨夜中秋沒酒吃的事鬧呢!大奶奶和二房的苦勸,說起早的鬧叫太太聽見得責怪。

庄頊有瘋病在身,更懂得利用自己的病胡作非為,她們勸得緊,他就鬧得凶。其實,席上不許他沾酒那是老太太和太太的意思,左右不關她們的事。晚間回來,二房的花言巧語把他哄進屋歇息,也不知床頭吹什麼枕邊風,激他一夜氣憤,趕早起來逮人就罵。這不,大奶奶聽見聲音,忙乎乎的來勸。

庄瑚到這裡,聽見大爺說:“有舍有得,一點兒小樣兒都舍不出,還指望得到什麼呢!都知道我們府上的金紙醉經過主上龍口的,偏是不給我們吃。留着能換多少車黃金呢!也不見黃金往我們這園子里滾。太太們不說,你們是我跟前的人,自然要跟太太討去。我是府里嫡長大爺,倒跟外頭小鍋貼粉頭一樣吃個果子酒,應一輪兩輪桌子,有什麼趣兒!害我一夜沒睡好,這中秋不過也罷!”

二房的說:“左右我們是別院的園子,上不了檯面管不得家,就是有黃金流水也流不到我們這裡來。大爺你要鬧,也不能跟我們鬧,跟我們鬧有什麼意思呢!”

大奶奶勸道:“姐姐你少說兩句。”又勸庄頊:“大爺,話說清凈有清凈的好。酒色傷身,書上說的字字在理。早上起來動氣,更是對身子不好了。入秋天涼,我服侍你進屋披件衣裳。”

二房的嘲諷道:“披件衣裳誰不會,太太們打發個丫頭就能辦。可太太着我來伺候大爺,指望我們披衣裳的?奶奶是個正主兒,沒個生養,就沒有落腳抱金的機會,我是偏房的人,就是生養個神仙來,輪不上我什麼,我替大爺和奶奶不平啊。也難怪大爺生氣。”

大奶奶委屈,道:“姐姐是怪大爺?還是怪我們自己?”

庄瑚在外頭聽不下去了,氣呼呼的進來,也不管有臉的沒臉的,啐道:“中秋大早也不怕折舌頭。叫太太聽到,又怎麼樣呢!”這話對二房的說,才剛聽到那些話,分辨得出二房在煽風點火,幸好,大奶奶脾氣溫和,還算盡心勸大爺,於是,庄瑚回過臉面對大奶奶端禮,又勸庄頊:“哥哥,聽嫂子的吧,入秋天涼,進去披件衣裳。再好的酒啊,進身子的時候也是涼的,這衣裳披上不管什麼時候是暖的不是?”

話畢,與大奶奶推庄頊往屋裡去。

二房的恨意立即掛在臉上,呸的一口,跺腳回屋了。

這方進了屋,庄瑚把禮品送上,因見庄頊發脾氣又在屋裡,她想問珍珠的事兒終於沒問出口。只說從查家回來了,特特帶個禮物給嫂子。

大奶奶知道大姑娘極少踏入滾園,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知她有話來。

等庄瑚安慰好庄頊離去,大奶奶借口出來送。送到滾園外面,庄瑚尋得機會,鬆口問了那件事。

庄瑚說:“嫂子日後是我們府里當家人,做事得有一碼歸一碼,立事立人。就才剛勸哥哥那些話,別說我聽見高興,就是太太聽見了也要誇讚嫂子的。話說,嫂子能出頭有今日,虧得北府二太太保媒。”

大奶奶年紀比庄瑚小,庄瑚又是小姑子,這會子說這番話,叫她怎麼回嘴呢!當誇讚來聽,是不好意思了,當訓導的話來聽,卻不知自己錯在哪裡。

庄瑚又說:“原先我回查家,想着安安靜靜過個節。有你們在,府里能有什麼事呢!當家做主是你們的本位,可我聽說昨夜中秋,入賊了,盜西府的財寶。慌得我連夜趕回來。一打聽,才知道是誤會,誤會的源頭是嫂子送鏡花謝一盒子珍珠。珍珠我倒沒見,不知哥哥送嫂子一盒子那麼多,嫂子全送出去了?老人們常說,內財不外露,瞧瞧,你們家後院應了那句話,外頭沒見光,自家後院起火了,那二房一早鬧什麼?聽來聽去就為那麼點利益。何苦呢!”

大奶奶聽得面紅耳赤,一句不敢反駁。

庄瑚知道大奶奶的能耐,估計問不出什麼話來,不過,激將也好,恐嚇也罷,務必要問一句實話。

庄瑚再鄭重地問:“嫂子,我問你一句。那珍珠真是你送的?若嫂子念及舊情幫鏡花謝,我沒話可說,那是該的。若是一時糊塗,嫂子別忘了,你今生今世是庄府人,與往日的身份不同了,我不希望你徇私情,養虎為患。對你不好,對庄府不好,對我們東府更是不好。嫂子跟我說一句實話,好歹秉公處理呀!二房說的沒錯,府里的把持終究得在你手裡,如今,這等事別說我聽了不信,北府二太太也心存質疑的,人家看你是正府奶奶沒問你而已。你要是秉公處事,還怕府里的把持位置輪不到你?還怕二房的拿那些話來羞辱你?”

大奶奶聽得出來,這位小姑子急忙回來,怕遭受非議所累,想秉公處理立威信呢,這番推心置腹的勸辭充滿威逼利誘。

大奶奶心裡砰砰直跳,可仍然鎮定着,並回答:“那是大爺給我的。琂姑娘對我有恩,我想中秋回個人情,就送了。”

說這話時,大奶奶十分害怕庄瑚掉頭去問庄頊。是呢,昨夜回來,原本想睡覺的時候跟庄頊商量這事兒。可誰知,他竟被二房哄騙走了。

庄瑚聽後,很失望,不過事實於此,大約問不出什麼話來了又想:等大哥哥哪天平靜了,我再問問他。

末了,庄瑚笑着留下一句話:“嫂子要是想起什麼,隨時跟我說。我們是一家人。”

庄瑚走了。

大奶奶目送庄瑚離去,這才發現自己身子腿腳抖得厲害。

正在這時,子素也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直直的衝到她面前,唬了一句:“我都聽見了!果然你們是一家人!”

大奶奶嫁入東府,與子素有了嫌隙,至今未解開,難怪子素無意聽聞大姑娘的話生氣呢。

大奶奶狡辯道:“素姑娘,我什麼都沒說。你讓姑娘安心,一切有我。”

子素原本不想來見她,可耐不住庒琂的請求,終究要把庒琂的擔憂告訴她才好,便沒好氣的說:“老太太發現珍珠有異樣,差姑娘去壽中居問話。姑娘讓我來跟你說一聲,別忙漏了嘴巴。”

大奶奶點頭,幽幽地道:“素姑娘,難道姑娘不願意信我?”

子素冷笑一聲,轉身要離去,想了想,背對着她,道:“別忘了,你們是一家人。對於我,對於姑娘,你還是那家人。即便姑娘信你,我子素是有我自己的想法。大奶奶願意幫,那我謝大奶奶了。”

說完,子素匆匆離去。因為,子素聽到庄瑚跟大奶奶的說話,她要趕着回去告訴庒琂。

子素怕大奶奶反水掐鏡花謝一把。

望子素離去,大奶奶瞬息覺得身心內外疲憊無力,自己嫁東府到底為了什麼?是呢,為了救過自己的琂姑娘,也為了自己的家人。可是,這尷尬的身份和處境,叫自己如何自處呢?

平心而論,不管發生任何事,自己不可能背叛鏡花謝的,琂姑娘為何早早差人來叮囑?莫不是懷疑自己的忠心?懷疑自己的品性?

想到這裡,大奶奶潸然淚下,委屈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