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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正從洞外慢慢的走進來,步伐很輕盈,腳步聲有規律而又緩慢,像是試探性的進入這裡。這種表現就像野獸不會冒然闖入一個地方,總是會嗅半天的氣味,覺得四周安全以後,才會大膽的入侵。

張玄靈將手中的劍朝向唯一通向這裡的洞口,到了傍晚,這裡的光線已經稍微轉弱了一些,整個石洞處在暮色的降溫下,已經不是之前那種橘黃色的溫暖。

鹿秋在李長侵的攙扶下稍稍坐起來一些,李長侵將部分靈力在鹿秋那重傷的身體內部沿着血脈遊走了一圈,除了腹壁上那個小口子還可以依靠着靈力修補以外,身體上其餘部分的創傷,沒有一處能癒合。似乎有一種強大而冰冷的力量在排斥着李長侵輸入的靈氣,兩股力量在鹿秋的體內相遇,那種感覺就像撫摸着蛇背一樣令人畏懼恐慌。

隨着時間的過去,腳步聲突然停了下來。

一個美麗的少女走了進來,她銀色鎧甲外披着粉色的暖袍,清冷的眼神在撞見地上的鹿秋時,變得溫熱,但目光移到他那斷去的右臂時,少女一下子流出了眼淚。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的手……”她問着,一邊哭,一邊走了過來。

鹿秋拼盡全力站了起來,仔細打量着眼前黯然神傷的女孩,她丟了魂一樣的走來。他的左手一直在顫抖,想了很久,卻只有一句:“你瘦了,杼兒。”

“告訴我,你怎麼變成這樣……”玉杼的淚珠不住地往下墜落着,她小心翼翼地從長袍中伸出手去觸摸,細嫩的皮膚輕貼在鹿秋那血跡為完全乾掉的斷肢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那斷肢瀰漫著血絲的位置上是一道靈氣,封着一層堅固的壓制,那是李長侵在櫻花樹下千鈞一髮之際,為他爭取來的一線生機,如若那時沒有注入這道靈氣,此刻,鹿秋可能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鹿秋的目光掃過所有的人,他停頓了一會,強壓住自己的恐懼說著:“我在鬼鎮那棵怪樹下看見了神族的洛梔……但我不知道那是幻境,還是真實。我和洛梔姑娘有過一面之緣,我早就聽聞她在花海消失後一直杳無音信,所以當我看見她時,你們可以想象我心中的驚訝。我當時就立刻走向了她,想問問到底她去了哪裡,可當我靠近後,我直接掉入了一個虛境,我想在那周圍肯定有個結界,讓我沒發現那個虛境……那個虛境簡直是個煉獄般的存在……”

鹿秋頭上的銀色短髮在被逐漸浸潤的昏暗中變得迷離黯淡,他並沒有沉睡,卻閉上了透着恐懼的雙眼,一動不動地坐着,也許只有這樣他才能稍微抑制住內心的懼怕。他的目光里沒有殺戮,沒有平靜,只有無限滋生的不安和恐慌,他閉着的眼眶在柔軟睫毛的裝點下微微顫動,彷彿最深的浮隙,讓人想一窺究竟。

玉杼發現他全身那由白銀鍛造成的鎧甲已經有些裂痕了,身體大部分肌膚表面都有新鮮的傷痕,血跡斑斑,臉頰上也有少許,微微隆起的血管靜脈在空氣中暴露。如果一旦那最後一道靈氣消失,他可能就會立刻失血過多而死去……

鹿秋恢復了下不安的情緒,繼續講述着:“進入虛境以後,我再也沒有看見洛梔,但是我在裡面看見了整個世界,我無法形容那種感覺,明明世界那麼大,但是我卻一眼就看完了。我看見神族、魔族和狐族都被戰火燃燒着,無數碎裂的屍塊、內臟和頭顱交錯堆疊,地面凝結出一層黏糊糊的血漿,一間間房屋塌裂成黃沙,整個世界都在血泊中散着紅光,每個人的眼裡都只有殺戮,手中的兵戈不停地揮舞着,收割着那些弱者的頭顱。”

鹿秋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

“我甚至看見了自己,我死在了一柄紅色的古劍下……我死的時候,看見你們所有人的身體都像碎片一樣消失,每個人死的時候都是猙獰而恐怖的。”

鹿秋此刻一點點的講述着自己在鬼鎮的境遇,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難以置信的詫異和全身發寒的恐懼。

“別再說了,我來帶你回家,那些都不重要了。”玉杼看着面前男子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說著,非常地心疼,她將粉絲的暖袍披在他的身上,鹿秋已經不能使用靈氣,回到魔族的路上會越來越寒冷,越來越難以抵抗。

“……”

鹿秋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他睜着那雙寒冷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望着,不知所措。

張玄靈這時已經將手中的長劍收回了腰間,轉向袖織雪,洛梔,洛梔,這兩個子從鹿秋口中出現時,她就已經變得十分的不平靜。父親死前一直讓她去找個找個女人,花海里一無所獲之後,她一直沒放棄,暗地裡讓不少人去打探,現在終於有了消息……

李長侵乾咳了一下,豪邁的聲音如雷鳴般巨大,他說:“大將軍,等你把鹿秋帶回去,恐怕他早就成了一具乾屍了,現在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再去鬼鎮看看,才能有辦法止住他這不能癒合的傷口。”

玉杼猶豫不決地說著:“可……可他這樣,怎麼還能進入鬼鎮。不行,我不會同意的。”

這時鹿秋的身體漸漸地開始活動起來,玉杼正看着他那哀傷的眼睛出神,突然他身軀微微一動,玉杼的心臟陡然下沉,她剛想去扶住他時,卻發現,這個身上只有那麼點力氣的男人,居然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然後就一動不動地安靜了下來。

他急促的呼吸噴薄在耳邊,糅雜着重傷後的哀亡和疲憊,彷彿最失落的樂符。他的身體流出鮮血後,變得冷冰冰的,就像地上的岩石一樣,堅硬寒冷。

“你想和他們一起去,對嗎?”玉杼幽幽地問着,相處那麼多年,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她看穿,無論多麼細微的動作,她總是能最快的察覺出來。玉杼不自覺地抬起手,輕輕地撫摩着他的後背。她能感應到,他身體里的血液都平緩而安靜地流動着,暫時沒有危險,但是在不遠的未來,卻無法預料。

過了一會兒,他放開她,雙眼深深地看着洞外,臉上微微出現着急的神色,英俊的面容顯得有些讓人心疼,他急切地說著:“一定要弄明白那個虛境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