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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平安給李庸送拜帖,李府有些不對勁,查探之下,發現包括李府在內,長安半數世家均已被暗中控制!”林致之神色微凝,顯然覺得頗為棘手。

“興樂宮呢?”徐窈寧追問道,眉宇間已見焦灼。

“沒來得及去興樂宮查探!”林致之道,“有一隊約百人的兵士臨時入城,平安便先回來報信了!”

徐窈寧面色發白:“興樂宮和長安城的守衛都是重中之重,不可能臨時調兵入城……”

這個林嘉若也懂,長安算是燕懷的都城了,但凡京城守衛,就沒有隨意調動的。

“可是僅僅百人能做什麼?”林嘉若蹙眉問道。

且不提長安城的守軍,光興樂宮就都是燕懷的親兵,忠誠勇武不在話下。

“若是這百人不懷好意,只怕長安城守軍已經叛變!”林致之道。

徐窈寧面色變幻片刻,便堅定了下來:“新豐和涇陽都有屯兵,我去求援!”一邊說著,一邊往屋內跑,“杜鵑,替我更衣,百靈,通知木衛集合!”

沒有人攔她。

“大哥哥……”林嘉若擔憂地望向他。

“別擔心!”他的神情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凝重了。

拉着她坐下,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仍舊熱着,他柔聲道:“先吃點東西,今夜恐有奔波。”

林嘉若端着飯碗,發著呆,一口都吃不下。

不消片刻,徐窈寧便換好了夜行便衣出來。

“莊子和阿若就交給你了!”她向林致之點了點頭,戀戀不捨地看了林嘉若一眼,“倘若天亮之前我沒回來,你就帶着阿若回周都!”

“娘!”林嘉若大驚失色地站起身。

徐窈寧淡淡一笑,柔聲安慰道:“不要擔心,木衛會護我周全,只是天亮前若不能歸來,想必長安失守,這裡也就不安全了,你先回周都,我會回來找你的!”

林嘉若不是那麼好哄的:“你要去請救兵,派木衛去就行了,何必要親自去?”

徐窈寧搖頭道:“燕懷的軍事布置,除了燕望西,就只有我最清楚,只有我知道找誰,知道如何說服誰——”她微微一頓,目光轉柔,“當年我救了他,今日便不能眼睜睜看他出事!”

“可是——”林嘉若還要反對,被林致之一個眼神安撫了下去。

“徐娘子稍安勿躁!”他從容道,“事關重大,若要解興樂宮之危,還需計劃周全!”

徐窈寧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開口有些不耐煩:“我最多再留一刻鐘!”

她不能信林致之,甚至連阿若也不能信,這裡,只有她一個人是想救燕懷的。

林嘉若何嘗不知,緊緊握住她微涼的手,道:“娘,你信我,信大哥哥,好不好?”

徐窈寧不語。

林致之也不多話,直接問道:“娘子所言,新豐、涇陽都有屯兵,可是如何確定他們不是叛軍同黨?”

“不能確定!”徐窈寧早就想過了,“只能一處一處探去,有膽量有能力入城的就那幾個,我有數!”

“長安城守軍有異,娘子借來援軍,可來得及破城?若興樂宮失守,一切就晚了!”林致之道。

徐窈寧雙唇緊抿,沉默不語。

這樣的神色,他也在阿若臉上見過,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倔強。

沉默半晌的林嘉若突然出聲問道:“即便長安城的守軍有問題,可一百來號軍士,就能對抗興樂宮的燕懷親兵?”

徐窈寧精神一振:“那些親兵都燕懷父子親領的,出生入死,忠誠可信!”

林致之沉吟片刻,道:“根據平安所言,城內大半的世家被控制,也就是說,還有大半沒有被控制——隴西貴族尚武,家僕成群……”

是叛將與隴西貴族聯手叛變!用來進攻興樂宮的是那些勇武的家僕!

林嘉若腦中閃過一道靈光,猛地抬頭望向林致之。

他也在看她,微微一笑,道:“阿若有什麼主意?”

林嘉若壓下心頭不合時宜的雀躍,定了定神,道:“燕懷說過,隴西李氏是隴右道最大的士族世家,長安李家既然也被控制,想必沒有追隨叛軍!”

危急時刻,徐窈寧的反應也很快:“涇陽守將出自李氏!”

林致之點頭,道:“李氏族人眾多,不可能輕易被轄制,即便未追隨,也多半正在觀望!”

林嘉若道:“李家有一個人,必然既未追隨,也不曾觀望!”

林致之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似贊似嘆:“李庸!”

夕陽斜照,十騎絕塵向北,直取涇陽。

“涇陽守將即便不肯出兵,也不會是為叛軍讓路之人,因此,叛軍不是從北面而來,娘子可繼續向北,直達邠州!子正時,攻明德門!”

暮色漸合,數道黑影自城牆下飛走而上,如履平地。

“大哥哥與尚師叔潛入長安城,助李庸接掌李氏權柄,率李氏家僕,子正時,攻明德門!”

城牆下,只剩了林致之尚未動身。

“那麼你呢?”他擔憂地看着她。

“我在城外,子正時,箭取城頭,齊攻明德門!”林嘉若道,她臉色微微泛白,然眸光堅定。

林致之不放心:“我留下陪你,尚青雲帶進去的人手,足夠解救被圍困的各大世家了!”

“不行!”林嘉若斷然道,“長安世家以李氏為首,李氏一旦不肯出頭,其他也多半猶豫;而世家子弟心性圓滑,惟李庸尚可一信;你今日一局毀其心志,如今正是重塑其志的最佳時機——”

她看着他:“大哥哥,這件事,只有你可以做到!”

他唇角漸漸揚起,眸光溫柔至極。

冀州山林中,她隻身示弱刺殺趙秉義,可謂有勇有謀,令他刮目相看。

但這一次,面對長安之變,她的表現已經不足以用驚艷來形容了。

臨危不懼,審時度勢,微察秋毫;他心有謀劃,她便能補上他所有的漏洞和不足。

她不是需要他保護的小女孩,她已經出色到令他仰慕追隨了。

心中激蕩,他忍不住抬起手撫上她蒼白冷靜的面容,微微一笑:“好!”

目送着林致之消失在牆頭,她隱在暗處,仰起臉,望向明德門的城樓。

月色寡淡,星辰在天,城樓上人影徘徊。

於她而言,就只剩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