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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長淮盤腿坐在稻草堆上,光線昏暗,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的坐姿端正挺直,倒是令人放心了許多。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目光如電,見到是他們,眼神收斂了幾分,露出一絲笑意,點頭道:“你們來了!”

牢門打開,甘明琮率先沖了進去,將他打量了一會兒,怒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害的你?老子剁了他!”

衛長淮的目光閃了閃,道:“是阿朵!”

甘明琮愣了愣,隨即攥緊了手中劍鞘,殺氣騰升:“她還敢出現!覺得我不敢殺她不成!”

衛長淮看着他,默了片刻,聲音一沉:“她死了……”

殺氣一散,甘明琮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

“阿朵是誰?”林嘉若蹙眉問道。

衛長淮意味深長地看着甘明琮。

甘明琮顯得有些懵,愣愣地回答道:“就是那個刺殺我的女奴,怎麼就死了……”

林致之若有所思地看了衛長淮一眼,對方苦笑着點了點頭。

林嘉若也反應過來了:“這個阿朵,不會就是韋閱的侍妾吧?”

宇文征說,衛長淮**銀州都尉韋閱的侍妾未遂而殺人滅口,現在人被關在儒林縣的大牢里,這事鬧得有點大,沒個交代的話,衛長淮是不能走的。

衛長淮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道:“那日,我無意間看到她,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那個破廟,纏鬥了一會兒,外頭突然來了人,她出聲引了人進來之前,用我的刀自盡了!”

沉默。

難怪宇文征說證據確鑿,就是衛長淮自己都無法辯駁。

“阿朵身手不錯,自盡時乾脆利落,顯然是受過訓練的死士間諜!”衛長淮看着甘明琮說。

甘明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當然知道她身手不錯,不然怎麼刺傷我還逃走的?”說到這裡,他突然反應過來了,“難道你一直都不信是她自己逃走的?”

衛長淮顯得有點尷尬:“我看你對她那麼好,以為……”

“以為她差點刺死我,我還放她走?”甘明琮驚叫起來,“我有病嗎?”

他看了林嘉若一眼,道:“我一開始對她好,不過是看她跟阿若長得有點像,看着親切而已,後來跟她說了幾句話就覺得沒意思了——”

乾脆面向林嘉若,鄭重地說:“真的!她老想往我身上靠,眼神亂飄,一點都不認真聽我說話,比你差遠了!”

林嘉若點了點頭,認真地說:“嗯!我相信你!”

林致之看着有點不像話,乾咳一聲,向著衛長淮問道:“你覺得這個阿朵,是誰派來的間諜?”

這個問題有些不好說,衛長淮皺眉道:“她第一次出現,是以戎人貴族的漢人女奴身份,目的是為了接近刺殺明琮;這一次卻是銀州將領的侍妾,目的是刺殺或者陷害我!”

“是戎人間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衛長淮說。

“那個韋閱,聽着似乎是長安韋氏的人,也不排除是隴西貴族早就盯着你們了!”林嘉若說。

“阿若說得對!”甘明琮擊掌道,“不過死了一個侍妾,他們那些人,哪個不是十七八個侍妾,那個韋閱反應也未免太大了些!一定有鬼!”

林致之淡淡一笑,瞥了林嘉若一眼,道:“長淮暫且委屈幾天,我們先去會會韋都尉!”

衛長淮毫無異議地點了點頭。

雖然被關押了起來,他也不慌,他不是隴西人,宇文征不敢讓他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侍妾賠命,韋閱鬧得再厲害也沒用。

出了縣衙大牢,甘明琮眼神一冷,厲聲道:“都給我盯好了!銀州大營的人一個都不許進!”

“得令!”雄赳赳的應答聲傳了好幾條街。

林嘉若看了看,大牢外足足守了上百名橫眉怒目的靖南軍軍士,剩餘的駐紮在縣城外,難怪衛長淮一派氣定神閑。

宇文征一直跟在他們身邊,也聽到了牢房裡的對話,然而並沒有什麼用,衛長淮不是沒解釋過,沒有證據,加上韋閱像死了老娘似的苦大仇深,這事就難以善了。

“敢問宇文將軍,那女子的屍身何在?”林致之溫和地問道。

“對!”甘明琮立即興奮起來,“找個仵作驗一下不就好了?自殺和他殺的刀口是不一樣的!”

宇文征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仵作已經驗過了,確認是自殺,因此,韋閱認定是那女子貞烈,不堪受辱而奪刀自盡。”

“放屁!”一流世家出身的甘明琮爆起粗口來頗引人側目,“一個弱女子能從衛長淮手上奪刀?你們銀州大營兩萬人,能找出一個單挑得過他,我甘明琮就替他認了這個晦氣!”

這話說得頗為挑釁,宇文征頓時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甘明琮還向他挑了挑眉,彷彿在說,不服來試試?

宇文征的臉色更難看了——

“宇文將軍,一個人是不是能武,其實也是能驗出來的!”林致之對着宇文征仍舊態度謙和,還很懂事地向甘明琮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收斂點。

宇文征這才緩和了臉色,道:“那女子的屍身已經被韋閱收走了,只怕這會兒已經收殮入棺了!”

“那就開棺驗屍!”林嘉若冷聲道。

刺殺甘明琮在先,陷害衛長淮在後,還客氣什麼!

戍邊的將領大多在儒林縣安了宅子;韋閱的宅子,原來是專門用來安置這個侍妾的。

“韋閱在長安另有妻兒,這個侍妾是去年冬天新納的,聽說他十分寵愛;那女子死後,韋閱一直留在這裡處理她的後事。”宇文征隨口說著,不經意地轉頭一看,心中一驚。

剛剛還謙和有禮的晉陵郡王不知為何,突然冷下了臉,也不管他因為吃驚停了腳步,直接越過他,略嫌莽撞地推門而入。

院子里放眼俱是縞素,院子當中停着一抬烏木棺材,邊上幾個披麻戴孝的侍女低頭燒着紙錢,紙灰輕揚,一股哀穆之情撲面而來。

烏棺旁,一名年輕男子倚棺而坐,猛然被不速之客驚起,臉上哀慟之色一掃,怒斥道:“什麼人——”

話沒說完,他便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