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千賦重傷未愈，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
臉色蒼白、氣息紊亂，可能是因為疼痛，他微微擰着眉，俊逸的臉上多了几絲虛弱。
慕容雪看着他，心中對顧惜湛的些許不喜，徹底轉變成了厭惡，能如此逼迫一個傷員，這位凌霄弟子，和她從前在中看過的各種囂張的“二代”，半點差別都沒有。
不過是仗着家世胡作非為罷了。曲師叔被她盯上，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這樣想着，她眼中不由得流露出點同情。
…………
顧惜湛根本不知道慕容雪已經開始厭惡自己了，她看着曲千賦，靜靜地等他回復。
曲千賦扯出一個有些虛弱的笑容，語氣溫和，“這位師侄，你確定要挑戰我？”
他的意思很明確，自己是元嬰修士，顧惜湛一個金丹敢挑戰自己，簡直是不知所謂，這聲師侄也是提醒她看清他們的修為差距。
顧惜湛一言不發，她掀了下眼皮，眼中毫無情緒，右手卻握上了劍柄。
她請戰四次，就是為了和他一戰，曲千賦此問，如同廢話。
曲千賦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拱了拱手，“既然顧道友堅持，此戰我便應下了，不過我為元嬰，道友只是金丹，望道友不要太過看重勝負。”
聞言，顧惜湛唇角勾起一個有些嘲諷的弧度，她突然低低笑了聲，聲音低到只夠曲千賦聽清，“你還是元嬰么？”
曲千賦一愣，下一刻，眼前有三千劍芒奔騰而來。
…………
無殊耳朵動了動，銹劍從右手扔到了左手，不是元嬰了啊，怪不得……她轉頭看着一眾臉色更黑的蒼一長老，笑容溫和，語氣誠懇，“各位可要加註？”
…………
碎丹成嬰後實力的增長完全是質變，如果曲千賦仍是元嬰，在相差一個大境界的情況下，她當然贏不了他。
但如果，曲千賦已經不是元嬰了呢？
對方剛才的表現證實了她的猜想，他的實力早就跌下元嬰了，現在只不過還保持着境界不跌罷了。
那日，聽恆徽師兄說他在最後重創了曲千賦，顧惜湛就推測曲千賦怕是實力大跌，畢竟恆徽也不是善茬，曲千賦敢算計他，能保持境界不變已經不錯了。
元嬰她打不過，但如果是金丹……哪怕是金丹大圓滿，她亦有一戰之力！
顧惜湛抽劍出鞘，澄澈劍光滌盪而下。曲千賦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招出一卷畫軸，修長的手指勾住畫軸的綁帶，拉着它慢慢打開畫卷。
“嘩啦——”，周圍明明沒有水跡，卻突然響起了江流滔滔之聲，甚至還有水紋蕩漾開來。
“噗！”，比武台中心，突然躍起一尾錦鯉虛影，周身金紅，唯獨頭頂有一點小小的白，它在空中一甩尾巴，將劍光擊的粉碎，又張口銜住最大的一塊碎片，一頭扎入比武台。
“嘩！”，慕容雪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乾燥清爽，周圍與她動作相同的人還有很多，她放下手看着曲千賦，眼睛彷彿在發光。
方才錦鯉入台時，她感到魚尾拍起的水花濺了她一頭一臉，卻沒想到，不過是幻覺，元嬰修士的實力，如此強悍么……
…………
隨着畫卷漸漸展開，流水虛影逐漸凝實，比武台上有樹影浮動，兩人身旁有群峰輪廓被一點一點勾勒而出，突然，不知從哪傳來了一聲鳥鳴，清脆婉轉，縈繞不去。
而畫卷已展開了小半，上面繪着山川流水、碧草青空，曲千賦站在山水間，溫潤如玉，聲音里似含繾綣，“但請道友，入畫一觀。”
入畫？顧惜湛神色冷淡，此畫雖美，但她不願！
錦鯉再一次躍起，它甩着尾巴拍向顧惜湛，然而……“嘩啦——”，魚尾落下，唯有一灘清水隨它一同砸在地上，見此，曲千賦微怔，旋即猛地一回頭。
“嘭！”，有劍從身後來，狠狠劈在未完全展開的畫卷上，巨大的力度使他不由得後退了半步，差點握不住捲軸，山水虛影隨之一顫，比武台中的錦鯉撲騰了兩下，徹底碎成一彎金紅。
還不夠。
顧惜湛腦海中念頭一閃而過，她旋身躲過襲來的流水，反手將它們擊碎，同時未曾持劍的左手一攏，剎那間並指如劍，頓有一股破除萬物的氣勢凝聚她指尖。
右手撤劍擋住一隻青翅飛鳥的同時，左手並指在空中一划。
“嘶——”，輕微的氣流摩擦聲響起，有一道雪亮劍氣從她左手傾斜而出，朝着曲千賦持畫的手轟然襲去。
明明不過一指寬窄的劍氣，卻帶着一種勢不可擋的氣勢，曲千賦清楚的感到，這劍氣似要破除所有路障，而自己不過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他微微瞪大眼，手往旁邊移了三分，靈力扭動着在手上形成一個保護罩，因為大量靈力的注入，他的右手泛起淡淡白光，瑩潤如玉雕。
“噗！”，一劍劈下，帶起一道不大不小的血色，曲千賦看着手上狹長的劍傷，面沉如水。
凌霄弟子……又是凌霄弟子！他咬着牙，表情微微扭曲，眼底開始泛起紅色。
他輸了小會是因為凌霄，實力下降是因為凌霄，被師尊禁足門內是因為凌霄，被人逼戰是因為凌霄，而現在傷了手，還是因為凌霄！
視線里再次出現劍氣時，他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眼中帶着厭惡。
不過是個金丹罷了，也敢逼自己如此？這裡是蒼一，不是凌霄，既然敢來這滋事，那出了什麼事，也怪不得旁人，不過是自作自受罷了！
曲千賦的雙眼徹底轉紅。
“呼！”
不對勁。顧惜湛神色一凜，腳尖一點，騰躍而起，霎那間青山虛影徹底消失，而已經凝實的江流宛如受到了炎炎熱意的炙烤，立刻沸騰起來。
無數的氣泡從水底升騰而起，漸漸上浮變大，又轟然破碎，而從破碎的水泡中衝出的是——
顧惜湛眼中映出一點紅色，漸漸連成一片。
“呼！”，無盡火焰扶風而上，比武台瞬間化成一片烈焰，男修的笑聲從火焰中傳來，帶着一股邪氣。
曲千賦抬頭看着顧惜湛，血紅的雙眼中滿是惡意，他猛地將手中的畫軸扔出，畫卷一開一合，露出的畫面頃刻間從青山綠水變味了焦土岩漿。
“既然道友不喜那仙山靈水，便陪在下闖闖這煉獄，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