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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想明哲保身,我也不例外。”這一點他不會不懂的。換言之,人若想立足於世,最基本的條件應當便是性命無虞才是。

若是朝不保夕,那談何再言其他?

“現在就有這樣一個人。”針對這種共通的人性,蘇雲起決定反其道而行之。

他不會說通讓人家冒着性命去幹這種事的,那麼便只能從華大夫這邊入手:“他妙手仁心,定於京都多年,凡他所到之處,皆無病痛。這樣的人,嬸子,我就問你一句,他該死嗎?”

答案自然是不該的,但那婦人卻猶猶豫豫,遲遲不發聲響。

“自然,你我奉行明哲保身的準則,他更是不例外。可惜的是,那些曾經被他救過一命的人,在這個時候,卻選擇了默不發聲。”蘇雲起之所以選擇了聯名上書這樣的方式,恰恰是從凌玥那裡得到的啟發。

但他也並不是眉毛鬍子一把抓,如若一點兒規劃都沒有,那可真如這婦人所說,是在拿旁人的性命開玩笑了。

眼前的這戶人家,便曾經是華珺出手相助的一戶人家。那個時候,因為某些原因,京都城中根本沒有大夫肯來相救。

這些過往,都是蘇雲起從趙涵嘴中打探出來的。而這聯名上書上的第一人,便是趙涵這兩個字。

本以為看在這樣的情分上,他們應當會同意的吧,只可惜,蘇雲起還是太過輕視旁人對於自身性命的看重了。

那婦人囁嚅着,似是有什麼情緒上涌,漸漸控制不住的樣子。

“告辭。”蘇雲起拱拱手正欲告辭,他總不能逼迫着別人來就是了。

“少將軍留步。”就在蘇雲起轉身之際,身後的門裡卻傳來了一名男子的聲音。

他幾步走了上前,將婦人拉至一旁,打開了柴門:“我簽。”

那婦人顯然是沒有想到自己男人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當即用指甲去狠狠掐了一把男人胳膊上的肉,擠眉弄眼地道:“你幹什麼?瘋了?”

“我沒瘋。”男人雖然吃痛倒吸了一口冷氣,但還是慢條斯理地拍了拍女人的手背:“當時華大夫肯來救我的時候,背地裡也有人說他瘋了。這些,我都記着呢!”

蘇雲起心裡安慰許多,忙把記有許多人名的紙張遞了上前:“我蘇雲起今日在這裡作保,只要還有我蘇雲起在的一日,便是當真有什麼禍水蔓延下來,我都絕不會讓它傷到你們大家的。”

聽到蘇雲起如此鄭重的誓言,婦人似是鬆了一口氣,只是眉宇之間仍舊掛着深深的擔憂之色。

男人卻是笑笑,好像對後果這些事情混不在意的樣子:“蘇少將軍辛苦了,為華大夫的事情孤身奔走。而像我們這樣的……”

蘇雲起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無妨,這已是你們對他最大的支持。”

辭別了那一對夫妻,蘇雲起才按照趙涵給他的名單以及那些人的住址繼續挨個尋訪下去。

男人當時獲罪入獄,因挨的是人命官司,可以說是窮遍了財力人脈都不會有什麼大的改變。在這之中,費了多少周折,已經不是能算得清楚的了。

進了大牢卻還能保住一條命出來的,便是男人自己,這都是始料未及的。只是,那在獄中基本算是廢掉的一條腿,卻再無醫館的大夫肯來相治。

就在舉目無親又家徒四壁的絕境下,華珺站了出來,頂着常人不敢的壓力,治好了男人的腿不算,還分文未取。

拿到這樣一份名單的時候,說句實話,蘇雲起是很為詫異的。這上面得到過華珺相助的人,其複雜程度,似乎遠遠超過了他原先的預料。

他只知道華珺有三不救,除了這三不救外,其餘的人在他眼中卻是毫無分別。

上到一些家底還算豐厚的商人,下到諸如男人這樣背負着不大光彩歷史的嫌犯。甚至是路邊的乞者等等,皆是華珺相救的對象。

原來,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華珺竟是極盡所能地將醫者仁心發揮到了極致。

“怎麼樣了?”凌玥看到那紙上似是布滿着密密麻麻的字跡,一股欣喜開始在心底泛濫起來。

在外奔走了一天的蘇雲起對照着趙涵給的名單細細查看過一番之後,卻是連連搖頭:“還有很多人不肯答應。”

儘管這紙上顯現出來的排場不小,可比起趙涵事先提供給他的信息來看,這還遠遠不夠。

“我覺得……”畢竟這聯名上書是要上呈給陛下看的,目的就是在懇求陛下能改變心意,難度就擺在那裡,有人望而生畏也是情理之中。

不能因為華珺曾經幫助過他們,就期待所有人都可以不顧及許多的做着孤注一擲的決定:“能有這樣的成效已經很好了。你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可惜自己受困於現狀,不然,華珺幫了她這樣多的忙,她本也是義不容辭的。

“是。”蘇雲起很快將那白紙黑字的名冊收好:“你說得對,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是想多試一試。”

聯名上書不是不可行,也不是註定就會迎來失敗。若能真正體現民眾所想,那人群的基數勢必就要龐大。大到足以讓君者無法忽視,便是動氣也法不責眾,從而才能達到改變什麼既定的結局。

又是一連幾天的奔忙,蘇雲起穿梭在京都的各大街市當中,就是想為華珺爭取得到更多的機會,一個足以掩蓋他巫醫這一身份不爭事實的機會。

可然而,機會渺渺,卻被他親眼見證到了更大的危險。

不過這危險倒也是意料之中的,陛下不會允許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尤其是還藉助着童謠傳播廣泛這樣的便利性來達到某一人的私利,便更是在試探陛下的忍耐力了。

“讓一讓。”有大批官兵從街頭的一段跑來,一個個的腳步齊整劃一,一看就是出自宮裡訓練有素的士兵。

蘇雲起抿了抿乾燥的唇澆,也跟着人群退了幾步。

直到行進在了這條街的盡頭,那些官兵才一一散開,將長街佔得滿滿當當。

到底要做什麼?蘇雲起身邊的人群小聲討論着,並不敢驚擾了那些面色嚴肅的官兵。

蘇雲起的眼神略過這長長的隊伍,他也同樣不知,但心底卻基本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