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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這封信是恆兒留給你的。”老婦去而復返,手中果然如她所說的那般,多了一封信箋出來。

“二老,何以判斷,你們要等的人就是我?”其實,凌珏猜出來了。

只是,究竟是什麼時候猜出來的,凌珏說不太上來。許是,在老翁有意無意提及京都的時候,又或許,是在看到了於家筋脈盡斷的大郎之時。

“於恆囑咐過了。說是有京都來的朋友,若是找上了家門,就把這個東西給你。”老翁從老婦手裡拿過信來,親自遞了上前“公子談吐舉止皆不是我們這種粗鄙之人高攀得起的。即便有意隱瞞什麼,但連醴臨老家這條消息都能知情,想必是不離十了。”

凌珏點了點頭,算作是對老翁這話的一種回應。看來,於恆那時的事情,還果真不是單純的欺騙叛逃如此簡單。不然,既是回了醴臨老家,卻何以躲着藏着,不讓任何人知曉?

凌珏拆開了信,那裡面的字體雖然沒有章法,乍一看更是潦草至極,但運筆之間的力道卻頗為不一般,倒也符合於恆一向習武的習慣。

整整三頁的紙張,洋洋洒洒,於恆終於在信里,那那些未得說出口的,以此種方式做了澄清。

末了,凌珏其實並無太深的感觸,他只將信紙揉成了團,“這裡的東西不能為外人所知,在下斗膽先替於恆銷毀了。二老,也莫要傳了出去,免得打擾了清凈。”

於恆信中所講,牽連出的東西實在不容小覷。莫說對於如今的他來說是望塵莫及,就是以前有身份作保,這種渾水也是不能輕易去淌的。

“這理我們都懂。”老翁搓這手,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麼想說卻不好意思開口的“公子,我們,我們先坐。”

“快去給公子沏茶來。”老翁呵呵地笑着,極盡討好的意味。

但這種討好的意味,可和官場上隨處可見的諂媚不一樣,凌珏沒有半點厭惡的感覺在“不用麻煩了,我喝茶都已經喝撐了。於恆是故人,故人如若有什麼難處,二老儘管道來就是了。”

能讓老翁如此作態的,應該就是裡屋里癱瘓在床,筋脈寸斷的於家大郎了吧!

只聽老翁開口,竟是要跪拜在地“公子,還請您出手救救大郎吧!”

“您先起身。有什麼話,我們坐下來再談。”讓年長者給他行如此大的禮,可真是要折煞他,莫不成是嫌他福報太多了不成?

“哎!”老翁還是應了下來,在凌珏的攙扶下坐到了一旁“如今大郎他渾身潰爛,近幾年來愈是惡化得厲害。我們老兩口郎中找了多少,恆兒寄到家裡的銀兩也全都搭了進去,可就是不見半分起色。”

這世上的無奈,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吧。這種情況,不落到自己身上,便永遠沒有辦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京都名醫眾多。”這要是擱到以前,這樣的忙自然是他一口就可允諾的東西。

只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富貴與權力這兩樣東西,誰都沒有辦法可一直緊握在自己的掌心之內。

莫說他不再是京都王公貴臣之後,少了許多方便的權利。如今,就是在京都街坊現身,等待他的都是重重的官兵包圍。

這種情形下,讓他如何去許空頭的承諾。難道承諾這樣的東西,是紅口白牙,一張一合就可以做到的嗎?

於恆的老父老母只巴巴地睜着兩雙飽含着滄桑的眼眸,滿心期待地聽着凌珏道出來接下來的一句話。雖是只有一句話,但這一句話里的每一個字,都是比黃金還要彌足珍貴的東西。

“這病症難解,我認識一位神醫,他或許是唯一有法子的人。”凌珏所說的,便是那妙春堂里的華珺華神醫“如若,連他都不可的話,那大郎兄弟怕當真就……”

就在凌珏措辭着該如何婉拒或是拖延的時候,腦海當中卻是猛地靈光乍現了起來。

有一個人,必定可以,那就是華珺。

那華神醫行為古怪,放在往日,定然是個不好相交來往的。可如今,不畏權貴,甚至不畏到了自命清高的地步的,便當真只有這麼一個人了。

出手相助救人的,還真的非那華珺不可。

“能有神醫的消息,已經是上天仁慈了。我們怎麼敢再奢求其他的東西。”老翁對於這樣的情況已經實屬滿意了。

那種絕處逢生的欣喜,就好一個在漆黑如墨的夜色當中行了太久太久的人。久到忘記了光芒是什麼樣子,久到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

只是沒有選擇,還得繼續前行。連自己都快要忘記了的人,又怎麼會知道希望是什麼?不過是想極力擺脫,擺脫那種被絕望吞噬的感覺罷了。

其實,這種類似於捕風捉影得到的消息,和虛無縹緲的幻想又有什麼區別呢?

凌珏不知道,華珺是否有再世神醫的這種能力。可以一次次地將世人都認為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僅僅用他的一雙手就有使枯木逢春的力量。

凌珏不知道,其實於恆的父母也不知道。甚至,就連遠在京都的華珺也未必知道吧。

但僅僅就為著不被恐懼吞噬,不被絕望淹沒,也必得要做到全力以赴。

“如今我家中出了些事情,自顧不暇。”但有些話卻是要說在前頭的,免得到時候雙方之間還互生出了埋怨“待我與於恆取得聯繫,得了空,便就立即修書一封,將大郎的事情告之給那位神醫。”

說起來,他是最不想和“人情”這二字沾邊的。無論是別人欠他的,還是他欠別人的,只要一開了這個頭,總逃不過你來我往的幾個來回。

到那時,想要再有止境,再做了結,可就難了。

本以為他和那個脾氣古古怪怪的華珺會是再無交集,可而今看來,為了於家大郎,卻是要由他去主動做橋,聯繫華珺了。

還真是世事難料,一如他這個侯府世子,一朝變成了陛下眼中心中最為忌憚不已的前朝餘孽。

“凌珏”這兩個字,應該在陛下的心中,如今可以是和那亂臣賊子相互等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