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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凌珏無力地拱了拱手。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空有其表的空殼罷了,能做到這些,不過也全是仰仗着過往那些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習慣成自然的東西。

“哥哥,你先別急。身世,身世的事情,我們路上再說。”凌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慰於他,但讓她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凌珏難受,她也是於心不忍的。

一個讓人溫心呆了十幾年的家,縱然在這之中也少不了磕絆與些許誤會,但忽然有朝一日卻被人指着鼻子道:你其實不過是一個游離於大家之外的外人,甚至是一個會為這個家帶來災難的外人。

是誰都無法接受的。

什麼事分輕重緩急,什麼事急從權,大道理永遠都是說得好聽,放眼天下,能做來的,卻始終都是寥寥。

就拿眼下來舉例,兒越是表現出如往常那般的親密無間,越是會讓他心底生起莫大的恐懼與對自己的鄙薄之情。

若不是他這引火燒身的身份,大好的侯府日子,又怎麼會走到了如今的一步:“聽你的。”只是,他終歸也不想再辜負誰了。

他不知道,如今這樣的他,還有沒有機會同自己在意的人多些共處的時光。

“侯爺,大長公主。”無影對隨後跟來的二人頷首示意,並沒有注意到當他再用起了從前那樣的稱謂之時,蓼陽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忿忿神色:“已經安排好了。”

或許是機緣使然,他的本意並非是什麼通風報信,從而來藉機爭取到對自己有利的局面。不過是不能看着凌再一次陷入危難而旁觀不語罷了。

誰卻知道,誤打誤撞地,無影竟成為了眼下侯府緊緊攥在手心,再不敢輕易放手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你不去跟爹娘打聲招呼嗎?”看着凌掀起了馬車的簾賬就要矮身鑽了進去。凌珏不禁出聲道。

他也不知為何,明明這個節骨眼上都要自顧不暇了,但他卻並不想因為他的身世而讓此刻他唯一還在乎的幾個親人彼此之間生出了什麼嫌隙與隔閡。

“我……”凌將雙手縮在了袖口當中,在袖角的完美遮掩下,並沒有人看到她已是攥緊了拳頭。

心內很是糾結難忍,可表面上卻還要極力裝作並沒有什麼事的樣子,其實很是痛苦:“還是不了吧,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什麼時間不多了,其實凌心內瞭然得很,這不過是一個託詞借口而已。

她只是一時間無法接受,更不知該怎樣去從容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儘管那個被人戳破了身世之謎的人並不是她,但這種情形卻是為數不多的雖不身受卻一樣的感同。

蓼陽是前朝的公主,當朝的先帝為了紅顏而罔顧坑害了那麼多的性命。而他們,甚至又做出了那等無媒苟合的醜事。這樁樁件件,凌為人子女,自然是不好多說什麼的。但要說心內真的一點感想都沒有,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她想,或許自己只是還需要一段時間來好好消化一下吧。只是可惜了平陽侯,經年的歲月里,心中藏着這麼多見不得光的秘密,必然不輕鬆吧。

“上車吧。”凌珏從裡面遞出了手來拉凌,他給不出什麼建議,因為彼時的自己,亦不知該如何自處。甚至他都不知道,因為血脈相承的現實,帶來的會不會是朝不保夕的逃亡流浪生活。

“不好。”無影眉頭忽地擰緊,他習武多年,就連聽力都是遠超於常人的。

蓼陽的心中一直惴惴不安,因而對身邊周遭的一切都十分敏感,當即探出了頭來問:“什麼不好了?”

“應該是宮裡來人了。”

果然這話音剛歇未幾,只見侯府本已散亂做了一團的下人們更是四散逃竄開來。只是因有人不斷地驅趕,竟漸漸地靠近到了這侯府的後院當中來。

“這可如何是好?”蓼陽此刻是真正的慌了神。她知曉,這是陛下的意思,這些人毫不留情地就敢闖進侯府里來,便很能說明問題了,正是衝著她和凌珏來的。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這問話亦在平陽侯的心裡徘徊了數遍,只是一時很難拿得准主意罷了。

他拍了拍蓼陽的雙手,以示安撫:“無影少俠,我同蓼陽的這一雙兒女,還望你儘力護他們周全。”

“自然。”這話外之意已是十分明了,無影自然不會做出耽誤時間的事情。現在能多抓緊一分一秒,便是多一分生還的可能。

無影一個迅疾轉身,當即策起了馬來:“主人,侯爺的意思,帶你們先走。”

凌心中就算有再多的彆扭,也抵不過此刻的生離。況且,犯了帝王的忌諱,就不要再提是多麼的耀世官勛,多麼深厚的情誼。這些在皇位面前,有時候渺小地就像一粒微塵,半點地位都沒有。

這是一場前路渺茫的未知,誰都不知道,在今日看來的生離,會不會演變成了日後最最可怖的死別。

凌不敢再猶豫,一把掀起了簾賬來就要衝下馬車:“爹,娘!”

凌珏難得保持維繫着的幾分理智全部系在了凌一人的身上,當即死死地拽住了凌的手腕:“你現下要是下了馬車,我們誰都別想離開。那個時候,他們的苦心豈不都是白費了?”

這話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凌頓住了身子,可卻遲遲沒有要回身的意思,凌珏不得已加了一把火:“你不想的吧?”

凌的一雙清亮眼眸中頓時閃出了幾滴淚光,模模糊糊的視線當中,她費力地點了點頭。

“無影,駕馬吧。”凌珏的渾身力氣好像都被抽走了一般,只這一句話之後,他的眼神便又回復到了有些懵然獃滯的模樣。

“陛下不會要……”凌不知她這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奢求着身旁人的回答。

“你若是累了,就先睡一覺吧。”凌珏愣愣地看着凌,忽然意識到,今日之後,他或許便當真只有這一個需要他悉心呵護,費力保護的親人了。

這並不是詢問或是建議的語氣,凌珏用了三分力度劈下去的掌刀,讓凌還未來得及回答,就感覺身上一重,繼而整個人便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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