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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七的眉心一蹙,硬是從虛弱的身體狀況中擠出了一絲強打起的精神:“什麼不對勁?”

趙涵暈船的勁頭還沒有過去,只一手扶着額頭不斷在那邊打嗝般地吸氣呼氣:“剛剛我和船夫大哥在說話,江面上,江面上突然就起了一層白霧。霧蒙蒙的,白慘慘的,總感覺……”

華珺大概是覺得趙涵連用兩個疊詞很是惹人心煩吧,將枕在艙壁上的頭又掉轉了個方向,繼續睡覺去了。

只有許七,好像對這件突然發生的狀況很是在意:“你感覺什麼?”

趙涵不能想象剛剛那個場景,從心底驟然蔓延開來的不安很快壓過了身體上因為暈船而帶來的不適。

這直接導致趙涵看上去有些痴痴傻傻的,整個人的面部表情呆板到好像只有一張嘴在不斷開合著,很不協調:“感覺就好像江面上有什麼東西要突然出來了一樣。”

不過那也全是迫不得已,因為許七在問話,他肯定不會默不作聲裝啞巴的。況且,那種感覺的確很怪,若不通過這種方式抒發一下,好像會演變成一種噩夢般就此糾纏上他。

許七的面色越來越凝重了,到最後他竟然雙手一撐艙壁,徑直就要探頭到外面去。

“前輩,你幹什麼?”趙涵一把抓住了對方的袖口,整個動作算不上行雲流水,但卻足夠眼疾手快。袖口掩蓋之下的手腕清瘦得出奇,好像許七整個人就只是骨頭搭骨頭搭出來的,時間久了竟然會硌得他有些刺痛之感。

或許是被這骨頭硌得回神,也或許是因為片刻錯愕後意識到的失態,趙涵鬆開了手來:“我瞧船夫的臉色也有點不太好,我們還是先在裡面獃著吧。”

不知道是不是趙涵的錯覺,他覺得許七的雙眼在某一瞬間有些空洞洞的。那裡面除了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好像什麼情緒都喪失了。

不過,一瞬間就是一瞬間,根本沒有持續多久。許七還是一個活生生的,會有喜怒哀樂的大活人,他探出手來捏了捏趙涵的肩膀,力氣使得有些大,直把趙涵捏得哎呦了一聲:“別亂動,華珺太累了,不要打攪他。”

面對祖師的叮囑,趙涵連連點頭:“哦,好。”他這一句話,一語雙關,除了表面那層最淺顯不過的意思,又分明是在讓他看着華珺不要讓其亂動。

不管是外面的東西主動找上門來,還是華珺做主要出去一探究竟,自己都不能讓他離開。

趙涵這麼想着,不禁把視線調轉了過來,聚在了背靠自己,一個人窩在船艙里似是睡得正熟的華珺身上。

畢竟這裡的環境終歸還是密封的,不大的空間里就這麼兩個人。華珺或許感知到了這灼灼的目光,不太安分地扭動了一下身子,睡得卻更是沉了。

趙涵心緒不寧,他一邊謹記着許七交代他的事情,一邊卻又壓抑不住滿心的好奇。索性人就直接坐了下來,一雙眼睛望向了那遠處江面。

許七邁着一雙沉着穩健的步伐離開了船艙,向著外間划船的船夫緩步走去。

船夫在茫茫大霧中披着他那件有些掉色卻並不破舊的蓑衣還在忙碌着。似乎他一點兒都不受這突來的惡劣天氣變化的影響,甚至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賣力。

“你不怕嗎?”許七知道,他知道船夫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因而也便開門見山了。

船夫始終都在以背影示人,從許七的角度看過去,完全看不到其人臉上會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來。但是,他卻看得分明,在他問出這句狀似漫不經心的話後,那船夫撐船的動作卻是一頓,整個後背綳得緊緊的。

這感覺,就好像是一個潛伏在人群當中的細作,忽然被人戳穿了身份,心思盡被暴露得一乾二淨。

可誰會願意被別人一語道破自己辛苦的偽裝呢,不論緣由為何,都不會願意的。

船夫更是如此,他繼續撐船,只是這一回連帶着呼吸都尤為急促了一些。慌慌張張的,看得出來,他很想逃離出這片大霧的包圍。

“我在這一帶撐船撐了三十多年,什麼樣的鬼天氣沒有見過,也只有你們這樣的外鄉人,才會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船夫的語氣真的很輕鬆的模樣,倒好像一切真如他所說。

是他多心了嗎?答案當然是不。許七極目遠眺,他想讓自己雙眼的目光可以窮盡所有,穿透這片礙眼的白霧,看看這白霧背後究竟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船夫或許也有這樣的默契,他雙臂上的青筋凸起,隨着他身子的帶動而一躍一躍的。

既然他們目的一致,那麼即便還有人緊咬着什麼不肯言說又有何妨呢?至少許七是不認為有什麼差異的。

漁船就這樣在白茫茫的霧氣里以它最大的能力極速前進着,一切都很安靜,安靜到什麼都沒有發生,安靜到許七連自己的心跳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你聽過一個傳說嗎?”許七出言打破了沉寂。

可是安靜太久,許七這樣冷不丁的一句話卻是把船夫給嚇得渾身一抖。他沒有什麼好氣:“傳說傳說,多半失真,你有心思還不如去睡覺,睡醒了也就到了。總好過在這裡妖言惑眾。”

居然說他妖言惑眾?可這位船夫不也是同他一樣這麼認定的嗎?許七就當沒有聽到,換了一種說法:“那或許,就不是傳說,一個故事。故事,船夫大哥有興趣嗎?”

聽聽聽,我看上去像很閑的樣子嗎?船夫剛想破口大罵幾句好堵住對方的嘴,可許七卻壓根不是來詢問他的,那分明就是一種通知。

“天地初始,便誕陰陽二象,其間又生飛禽、走獸、花草無數,它們各具形態,卻都通靈智。”許七自顧自地開始了他的講述,對周遭的一切毫不關心的模樣。

船夫卻是快恨得掰斷手裡的船槳了,天知道他為了逃出這片白霧費了多大的勁,可不是為了聽許七在這裡胡鄒亂侃的。

胡謅也要有個邊際,他這動不動一張嘴就是什麼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誰聽了不想掐死對方:“你能閉嘴嗎?”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