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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玥的心跳忽然跳得很厲害,一聲接着一聲,掩蓋了自己的呼吸聲,更掩蓋了對面蘇雲起的話聲。

蘇雲起那句“就不走了”,她愣是一個字都沒有聽清。

“師父。”次日,凌玥早起,簡單洗漱了一番,就叩響晾士的房門。

依照道士師父那種打碎牙只會和着血往肚子里咽的性子,是斷然不會找人排遣心中的憂思的。

而王三水,雖然陪在他身邊最久,卻顯然不是那個可以交心的。單從他對道士的過往一概不知就可以窺探出一些了。不過是看中了他的忠厚老實,留在這山頭上,倒也不至過於孤苦吧。

裡面久無人應答,凌玥這才覺察出了些許的不對。但轉念一想,想起那樣的舊事,對於誰來都只會是一次痛徹心扉,挨了一夜尚未合眼,直到晨曦漸起才支持不住睡了過去也是有可能的。

“不對。”就在凌玥轉身欲要離去的時候,蘇雲起也來到晾士的房間門外。或許是不用顧及着男女大防,蘇雲起連一句話都沒有給就直接推開了房門。

塌上的被褥依舊被叄得整整齊齊,和昨晚離去的時候別無二致,似乎從沒有被人翻開過的跡象。

“他人呢?”凌玥這時也提着裙擺跟了進來。

蘇雲起對垂是早有準備,打量着房裡的周遭:“去找找他有沒有留下什麼東西。”

終於在桌腳下,凌玥翻出了一封信,上書着“凌玥親啟”。

“他了什麼?”蘇雲起一點兒都不關心朝廷是否需要這樣一位能夠觀星推演的棟樑之才,他只關心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囚禁成了如此面目全非的這一程故事能否有一個善終。

“去京都了。但他,觀星之術從今就都忘了吧。”如果,懷璧其罪是這一切的開始,那倒不如從未擁有要來得好。

能夠預知未來,的確算是超凡脫俗的蓋世神功。但這世上除了擁有這項神功的人對它很是依賴,有無它的存在,其實並沒有人真正關心。

下不會因為能夠預知到未來就會順應着人心去發展,也斷然不會因為一句類似命由定的無法證實之言就失去了它繼續下去的勇氣與力量。

所以啊,什麼蓋世神功可以匡扶下的故事,到最後也興許只是一個廣為傳頌的傳聞。

蓋神神功是條條框框,框住的不是紅塵眾生,恰恰是擁有這項本領的神人自己。因為他們覺得自己生來不同,好似必須要擔負起與能力相匹配的重擔才算不愧一生。

也就是在追尋的過程中,反而忘記了與旁人相處的界限在哪裡。越了線,也失去了自我保護的能力。

“不管他怎麼想。”每一個人都會因為際遇不同而擁有各自的領悟,“能夠走出辛陵應該是件好事。就是不知這本書。”

一本封面褪了色的書和信件被道士一起墊在了桌腳下,凌玥心翼翼地抽出他們的時候,甚至桌子都因為基盤不穩而晃了一晃。

“師父,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道士從不會自相矛盾的話,可前一句還在讓她忘了觀星之術,現在卻又把他一生所得全部記錄在冊留給了自己。

凌玥蹙着眉頭,一時之間摸不清道士的深意。

蘇雲起將書接了過去,隨意翻了幾頁,心嘆,果然是隔行如隔山,自己居然一個字都看不懂:“我在想,他的忘了吧,那個對象應該只是他自己。”

凌玥不能忘的。道士行此術是為了下大義,可惜被奸人所害。期望過高,也失望得越慘。

“你身體里的那個……”蘇雲起不用問都知道,雖然這麼久以來都沒有再出過什麼事情,可終究不能掉以輕心:“還在嗎?”

凌玥點點頭。從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夜不能寐到了今的坦然接受,她甚至覺得,如若能以一己之力助撫寧解開心結倒也是難能可貴的一件美事。

撫寧和道士師父真的好像,都因心結所困。如果辛陵的這座荒山困住的是道士,那麼自己的這具肉身豈不是成為了困住撫寧的囚牢嗎?

“心結不解,他不會離開的。”也不知道要將道士師父的這畢生所學皆掌握於心要耗費多久的時間:“楊公子的事情,你有頭緒了嗎?”

“有沒有頭緒。”蘇雲起晾了楊氏夫婦半日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我們再去一趟楊府便知。”

“師妹!”王三水頭髮亂糟糟的出現在山門前,顯然也是才知道道士離去的事情。細看之下,一雙蒼老的眼眸中竟然有些發紅:“師父他就什麼都沒有,就走了?”

王三水不知其中隱情,但也同道士相依為命了數十年,讓他毫無準備的情形下就接受這樣一個現實,確實是殘忍的。

“把那封信給他吧。”蘇雲起不想再這件事情上做瞞,既然同為弟子,理應是該得到一個解釋的。至於這解釋背後的深意,王三水能洞悉多少,就要看意了。

又或許,於王三水而言,他們的師徒情分當真緣淺,今日起,是真的走到了盡頭。

“三水師兄。”凌玥有種感覺,自己或許不會在這裡呆太久。自然,王三水亦是如此,沒有需要報恩的道士,他是紅塵中人,遲早都是要回到他原有的日子當中的。

“凌玥師妹。”王三水也迷糊過了半生,如今抽泣起來居然沒有止下來的勢頭:“其實自打你來到這座山上,我就明白,你和師父或許才是一路人。至於我和師父,或許只是……”

怎麼開口這話呢?好像無論怎樣都是生分,是一種境界不同的生分還是什麼……

王三水並不清楚:“我們只是恰好遇到,彼此過了數年罷,比這下大部分人都要熟悉得多,卻也從來沒有能影響到對方。”

“你都知道?”凌玥從這字裡行間抓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酸澀,聽王三水的意思,他似乎知道一些道士師父的事情。

“我一個山野村夫,不知道什麼不下的。”王三水倒也看開了:“只知道,我應該好好耕田,好好種地,或許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孩子。不似你們,想得也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