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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見自己的孫子倔強地要陪同自己前去,便也沒有再負隅頑抗的地步。況且,她把村人的秘密講了出來,即便是找到村人幫忙,將面前的許臨夏二人擊退了。等待她這個叛徒的,也不會是什麼好下場。

因為,此前六福村不是沒有人受不了這種心裡上的壓抑而私自偷偷逃了出去的。

僅僅只是逃了出去,那個人還什麼都沒有做。又或者說,那個人根本沒來得及做什麼的時候,就被村人逮回了村子裡。

等待着他的,自然不是什麼好結果。他被綁在村裡的柱子上,那時是酷暑,炙熱的太陽投聚下來,就好比是一把把燃得正烈的火炬。沒有捱過幾日,那人就在一眾村人帶着些鄙夷不屑的目光注視之下死掉了。

死的時候,甚至都沒有人來弔唁的。因為那個人的親人早在瘟疫初起之時,便被村人一場計策里的大火奪去了性命。

這算什麼?不是死於天災,也不是死於人力無法遏制的疫情,僅僅只是打着幌子的**。一個,為了維護自身利益所刻意造出的**罷了。

哪裡有什麼可怖的天災啊,又哪裡有對抗不了的惡疾呢,從頭至尾,明明最為可怖無法相擊的只有被私慾包裹着的人心罷了。

許臨夏回程的路上倒是出奇的平靜,平靜到了讓他疑惑,難道之前所遇到的那些坎坷,都只是他的黃粱一夢嗎?

現在,夢醒了,不管是噩夢還是故事裡傳說出的美夢,對於他所要面對的現實都沒有什麼必要。

“公子。”阿七的傷也養得差不多了,他沒有想到許臨夏這一去怎麼還帶回了一老一幼:“他們是……”

這種不堪入耳的故事,每講起一次,許臨夏的心中便是被針腳碾壓過了一遍。他只陰着臉道了一句:“回京之後,你便什麼都懂了。”

到那個時候,這天下欠巫醫的一個清白,也終於要償還了。但求這樣的償還,來得還不算太晚。

靠着華珺給的方子,莫司棋每日都親自為其煎藥,倒掉藥渣之時,又會從那裡再挑揀出些自以為會對他醫術有用的東西。

華珺不是不知道,只是想着自己若是熬不過這一劫,能有莫司棋靠着這種法子學到一招半式的,也算是值得了。如此一來二去的,乾脆也就隨他去了。

這日,宮牆形同虛設,從明燁議事的大殿之內開始,人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訝然之色。從東宮門到西宮門,再從北角到南角,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這事便已經傳得人盡皆知了。

消息傳到太醫院的時候,莫司棋還在拿着一把蒲扇緩緩扇着風,給華珺那一爐子的葯看火。

日復一日,他好像重複了很久,也沒有了一開始的新奇,這眼神便不由自主地開始獃滯了。

盧太醫打頭,帶着幾個太醫院的同僚笑意盈盈地向他走過來的時候,莫司棋都仍然沒有注意到幾個人影的靠近:“師父,你快別扇了。”

“胡鬧。這都什麼時候了?”莫司棋抬起頭,瞧見盧太醫這麼不穩重的樣子,居然有點慍怒了:“華珺若是出了個什麼好歹……”

盧太醫接話接得飛快:“華大夫是不會出什麼好歹的!”

“什麼意思?”莫司棋終於回過了味來,讓盧太醫這個樣子的,應該是宮中傳來了什麼好消息。

果不其然,盧太醫和其餘的幾個同僚便把大殿之上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了出來:“大理寺卿有功,陛下當即就親賜了一塊免死金牌呢!”

言語之中,不少人臉上都有艷羨的神情。但莫司棋同他們不同,他覺得,這都是許臨夏該得的。

他年輕的時候,也不是沒有見過幾個行走世間的遊方巫醫的。他們雙方,一是憑着巫術救人,一是藉著醫術治人。

既然乾的都是保人性命的積德行善的事情,那如謠言之中那般,便一定是有些隱情的。

可奈何,他也不過是個想明哲保身的鼠輩罷了。不敢站出來說什麼,更怕和“巫”這個字沾染上半點毫末的關係。

現如今,許臨夏總算是給了這個悲情的故事一個該有的結局。比起艷羨,莫司棋還是欣慰得更多。

“師父?”盧太醫瞧見他的神色怪怪的,還擔心是這陣子受到的刺激太大了:“你,這是不開心?”

“怎麼會?沒有。”莫司棋將自己半帶苦澀的情緒抽離了出來,正視向了盧太醫:“如此一來,華珺的危機倒也解除了。”

從前,即便是保住了當下的一命,可是巫醫的身份橫亘着,終究還是難逃一死。

現而今,也算是終於熬到了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單論這一點,他自然是為華珺開心的。

“陛下駕到。”陸公公的一聲長調在此時聽來,似乎都比往日少了些陰柔之氣,音調抑揚頓挫的,直有感情多了。

太醫院這段日子一直被陰雲籠罩着,如今因為巫醫的清白可證,不知為何幾人統統都忘卻了這樣的陰霾。

莫司棋再見到明燁之時,似乎也不是動不動就膽怯到不行的狀態了。他規規矩矩地行禮下跪,這種不緊不慢的感覺很是久違:“微臣叩見陛下。”

明燁的心情大好,許臨夏帶回的這個消息應該算是自今年年初開始,他所能感受到的唯一一件樂事了吧:“諸位愛卿平身吧。”

有幾人還是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在,久久無法回神。還是在一旁陸公公不停地擠眉弄眼地使眼色之下,這才急忙跟着前面的莫司棋等人起了身。

“華珺的身子如何了?”明燁這可是一下朝就趕了過來,權當為之前多年的冤枉來親自賠禮道歉了。

只不過,這麼大的事情,要想得到華珺真心的諒解,難度是可想而知的。

莫司棋剛剛拱手作揖,正想說什麼的時候,屋裡卻傳來了華珺的聲音:“我都聽到了。”

宮牆太深,只要一入宮門,這輩子都極有可能完全同外面斷了聯繫。可宮牆再深再高,也擋不住他那顆期盼自由的心。

巫醫是冤枉的,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即便,他從不曾親眼見到過的。

也是因為他知道,所以華珺明白,他巫醫的身份需要隱瞞,但他卻絕不會背離。如若連他也背離了,那九泉下巫醫們的清白還有誰會來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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