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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又前行了數百步,許臨夏就這樣跛着腳一瘸一拐地艱難走着。不過因為真切抓到了什麼線索,他竟也不覺得疼痛。

“公子小心。”阿四攙扶着許臨夏的雙手被推了開來,他知道許臨夏現下心切,他也不好說些什麼煞風景的話,只能站在不遠處護着。

“這已經是一處開鑿很久的礦洞了。”許臨夏上手摩挲着山崖峭壁上面凹凸不平的溝溝壑壑,心思愈見沉重。

地方倘若發現礦產,無論大小,都理應在第一時間層層上報,告知給朝廷。這大抵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最真實寫照了吧。

千百年來皆是如此,君民兩端,還沒有哪個會是率先打破這種局面的。沒有人打破,不代表就沒有例外,防微杜漸這種事情就算是自以為做到了滴水不漏,也總是有縫隙遺留的。

在看不到的地方,背地裡做這等事情的也不乏三三兩兩。但是若六福村這樣,開鑿如此大規模的,又隱藏了如此多年的私礦。許臨夏用他那熟讀詩書的腦子去一一回憶,也沒有找到一項先例。

六福村,的的確確是前無古人。

“這樣的罪名,整個村子也來不及陪葬吧。”許臨夏不由地眯了眯眼睛,他光是想想這件事情所產生的波及,身上就一陣陣地泛起冷意。

一時之間,他竟也不知是心底許久未見這等驚異之事而生出的莫大後怕,還是這夜風倒灌沁入骨頭的冷冷冷意。許臨夏只胡亂攏了攏自己薄薄的一襲春衫:“我們先回去。”

許臨夏還沒有想好,是直接開門見山,將自己的身份就這樣說出來給六福村的眾人施壓來得好。還是說,繼續隱藏着暗中搜羅證據。

只是,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這當中毋庸置疑的一點便是,實在是有太大太多的變數了。其實說到底,這些變數當中最為棘手的就是凌珏的出現。

這一點,是許臨夏怎麼都沒有想到的。從今日的形勢一看,他雖不知凌珏在這當真摻和了多少,但其人最起碼是不打算冷眼旁觀的。

“公子,我們下一步如何?”阿四驚也驚過了,現在不由得開始擔憂之後的事情。

事情的走向好像和他預想的不大一樣。這一路上,從京都出發開始,好像就沒有一件是省心輕鬆的事情。

阿四都是如此,就不要說是直接奉了皇命的許臨夏了。他簡直就是一個頭兩個大,本想着來到了六福村,好好理理這團亂麻,切實找到一些對華珺有用的證據,便也可以打道回府了。

誰能成想,這六福村壓根就是龍潭虎穴,普通人根本闖不得。他們這樣來了,根本就和單qiāng匹馬地孤軍作戰沒有任何差別。

“你先前徹夜未歸,都是呆在哪裡?”雖然有凌珏作保,他們安全回到村子裡去應該是問題不大。

可那前提條件也得是他們就此罷手。不過既是奉了陛下的意思,又有華珺這樣一條人命背負在身,不查出個水落石出來,許臨夏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阿四猜出了許臨夏這麼問的意圖,“只是……”

他有些猶豫,他一個武夫,住到哪裡都不成問題。就怕是許大人這樣的身子骨,未必受得了。

“沒有什麼只是。”若是只換取一夜的安穩,那這一夜比起往後的證據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

許臨夏只希望待到今夜一過,第二日六福村的那些青壯年再出現在這片礦區之時,一舉拿下。

儘管……許臨夏的目光在阿四身上逗留了片刻,忽而就有些唏噓起來,他們才兩個人。

如何能控制住局面呢?

阿四帶路,一路上都有些扭扭捏捏的,對於許臨夏提出的此番要求,他從來就沒有態度明朗痛快過。

阿四這個樣子,許臨夏看入了眼中,自然也是不大高興的。但他有料想到讓阿四如此難為情的不痛快,那地方想來也是糟糕透頂。

“公子。”終於,披着月色也不知走了多遠,阿四在一片空地前頓住了步子:“就是這裡了。您當真想好了?”

許臨夏順着他的目光去望,方才心中還有些不快的慍怒之情頃刻間便消散得徹徹底底。

原來,阿四他是真的情有可原啊。這地方不是用一句偏僻荒涼就可以簡單形容來的。

不知作何感受,也不知是想誇讚,還是僅僅只表達一份不可思議的感情,許臨夏感慨了一句:“真有你的。”

阿四是什麼樣的人才,居然能在一個四面環敵的情形之下找到這樣一片墳地出來賴以藏身。

沒錯,這根本不是什麼簡單的空地,而是六福村當地的墳地。甚至,說是亂葬崗應該也不為過了吧?

許臨夏蹙眉,隨意道了一句不大重要的事實:“六福村的村人連收拾都如此草率的嗎?”

許是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的緣故,又或許還有其他原因?總之,在許臨夏的刻板印象里,紅白二事可都是人人都逃不過的大事。

什麼都可以草率將就,什麼也可以敷衍了事。唯有這兩個,應該是人人都看重的吧?

“公子。”阿四的服務可真是貼心周到,就在許臨夏陷入了沉思之際,他卻不知從哪裡拖來了一卷草席,擱在了許臨夏的面前:“你該不會是在這個時候後悔了吧?”

“笑話。”許臨夏一聲冷哼,他自問自己言出必行,決定了的事情便是潑出去的水,絕不會再有後悔的意思。可這心裡的滋味可還當真挺怪的:“這……草席你從哪兒來的?”

許臨夏的下眼瞼不由地抽了一抽,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裡發酵起來。戰爭年月里,多的是死人無人認領,便找了一張破舊草席匆匆一裹就算完事的。

這墳地,草席,總是不經意地便可以聯繫在一起。它們的存在似乎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只見阿四篤定地點點頭,認真回答道:“是我從那邊屍體上扒下來的。”

這個阿四,到底是忌不忌諱。這種不吉利的事情,怎麼跑到他的嘴裡,就可以如此輕描淡寫。

許臨夏整個人的臉都要垮下來了,他支支吾吾地指着地上破舊的草席:“扔,扔了。”

阿四還要再說些什麼,見許臨夏一臉聽不進去的樣子,乾脆便上手扳正了許臨夏的身子:“公子你先看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