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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他一眼,略帶厲色,“若是凡人,我自然無需多問,可是如今是多事之秋,你卻弄來一個仙家的孩子,我有何問不得?”

炎卿聞言,諂媚一笑,“王上說的是,是我欠考慮了,只是這孩子年紀不大,修為卻至純,十分難得,若是得了他的純陽之魂,等到我們找到鎖魂劍之時,便是它出鞘之日。我只得冒一冒險了。”

我看着他,不置可否。

炎卿看着我,接着道,“這個孩子,是天族昭順帝君府上的小殿下。”

我心裡一驚,面上卻波瀾不驚,“哦?是天族帝君府上的小殿下?”我喝口茶,“你是炎沼待罪的王子,如何能到天宮去,遑論擄來這位想必眾人珍之重之的小殿下?”

炎卿抬頭看着我,皺眉道,“王上此言是何意?”

我笑了笑,“我不過是覺得奇怪,問一問罷了。我眉頭微蹙,笑容卻不變,“怎麼,你答不上來嗎?”

“自然不是。”炎卿道,“若是孩子在帝君府上,我自然不能輕易擄走。只是這個孩子隨他母親住在凡間,我才能找到他。他的母親,是個凡人。”

“凡人?”我挑了挑眉。

炎卿點點頭,“這個孩子是帝君下凡時與一個凡間女子所生,原本姓宋,那宋家如今門庭敗落,小殿下的母親帶着他改嫁他人,因此我才有機會下手。”

我見他解釋地這樣詳細,便點點頭,“這樣倒是說得通了。你是想今日便取了他的魂魄?”

炎卿點點頭,“是。這個孩子畢竟身份特殊,若拖得久了,我擔心會夜長夢多。”

“鎖魂劍可有下落?”我喝口茶,淡淡問道。

炎卿猶豫一下,道,“有些眉目了。”

“那就等找到鎖魂劍再說吧。”我放下茶盞。

“可是——”炎卿還要再說什麼。

我冷冷看着他。

炎卿想了想,抬頭看我一眼,試探道,“那這個孩子——”

我含笑看了他一眼,“怎麼?要我替你看顧孩子不成?”

“不敢不敢!”炎卿嘿嘿笑着,走到床邊,依舊抱了孩子去了。

我見他走了,才又舉起桌上已經涼了的茶,喝了一口。

料着炎卿遠去,我悄悄隱了身,出了門。

文昌帝君正坐在房裡撫琴,見我進來,沒有一絲訝異之色,撫完一首曲子,才站起身來,“王上。”

“帝君。”我微微頷首。

文昌帝君皺眉看着我,“沒想到,縱然有蘇寂,你還是中了仙人醉的幻術。”

我淡淡看着他,道,“我今日來,是想借帝君的一件寶物一用。”

文昌帝君打量着我,“你想要什麼?”

“水月鏡。”我由着他打量。

文昌帝君似笑非笑,“水月鏡雖能記錄世間的萬事,可是偏看不透人心,王上要來,又有何用?”他頓了頓,笑道,“你可知許多時候,看到的事實卻不是事實。”

我淡淡看着他,“我只想借帝君的水月鏡一用,至於我看到什麼,只能憑我的眼睛。我知道水月鏡是天族至寶,還請帝君勉為其難,借上一借。”

文昌帝君擺擺手,“罷了罷了,憑它是至寶,也總給你看了好幾回了,不差這一回。”他伸手,化出個鏡子,遞給我。

“多謝。”我鄭重道。

接過鏡子,我輕撫鏡面。

過去的一幕幕,在鏡中慢慢顯現。

我追着茲狹獸,一路到了永生湖。茲狹獸站在水中,得意地揮着翅膀,將湖水撲騰到我身上。

年幼的茲狹獸,年幼如我。

“公主!”湖邊站着剛修成人形不久的,還顯得稚嫩的梨七,他着急地喚着我,“公主,你在哪兒——”

我屏氣藏在湖水裡,等他靠近——

我猛地破水而出,化出翅膀甩了梨七一身水。

我的笑臉,在波光粼粼的湖水映襯下,亮如星辰。

我的身後不遠處,隱隱有個淡青色的身影,若有若無。

“就是這樣的時節,你站在這裡,是我見過,最美的女子。”

畫面突轉,永生湖黑壓壓的仙兵。

我撕心裂肺地喊着炎璞的名字,眼睜睜看着他倒下。

湖水微震,漸漸震起,撲騰起巨浪。

浪尖處,仍是淡青色的身影。

遮天蔽日的巨浪打到岸邊,炎釋軍形大亂,巨浪卻再沒有進一步,慢慢緩了下來,如退潮般慢慢退了回去。

我抱着炎璞,絕望地大哭。

那淡青色身影卻再也不見。

我坐在炎釋的木碑前,絮絮叨叨說著什麼。不遠處的湖邊,一條淡青發白的小魚,緩緩游來游去。

“鹽巴。”我走到湖邊,笑着逗它。

“玉芒。”輕輕的,幾不可聞的聲音,喚着我的名字。

幾滴淚,掉在水月鏡上。

“王上。”文昌帝君的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我閉了閉眼,將眼中的淚隱去,轉頭看他。

文昌帝君有些急切地看着我,“你看——”

他的手撫過水月鏡。

鏡面中,赫然是永生湖邊,蘇寂執劍的模樣。

我心裡一驚,再看鏡中,還有炎卿與和安,和安被困在結界中,驚恐地直哭。

“他如今修為所剩無幾,怎麼這樣貿然就闖了去!”文昌帝君急道。

我將手中的水月鏡扔到文昌帝君懷裡,轉身就跑了出去。

就算蘇寂是天族之人,也絕不能死!

我只想快快趕到蘇寂身邊,沒有注意到文昌帝君看了一眼水月鏡,便大驚失色的神情。

我一路趕到永生湖畔,遠遠看見一白一黑的身影在翻滾纏鬥。

我忙飛身躍下,無暇顧及其他,立即出手,幫蘇寂逼退咄咄逼人的炎卿。

炎卿見我一掌擊出,馬上退避幾步。

“玉芒?”蘇寂驚訝地喚了我一聲。

我轉臉看看他,微微一笑,“總不能次次,只叫你救我。”

“王上?”炎卿惱怒地喚了一聲,“您這是什麼意思?蘇寂當年險些毀去鎖魂劍,還殺了王祖父,這樣的血仇,王上難道也不顧了嗎?”

我冷冷地看着他,“把和安交出來。”

炎卿看着我,面色微變,“王上,你這是什麼意思?”

“其他人,你要殺也好要放也好,我且不會管你,只是小殿下和安和蘇寂,你必須放了。”

炎卿冷笑一聲,“為何?”

我看着他,“當年在永生湖邊,是你殺了炎璞。”

我聲音淡淡。

炎卿神色大變。

“一百年前,炎司也並非死在天族和靈澤的手上。我雖中了仙人醉,卻還沒有完全泯滅心智,你沒有想到吧?”我依舊淡淡地說,“自始至終,你都在騙我,利用我。”我抬眼看他,“你敢這樣對我,想必是不怕死的了?”

炎卿死死地瞪着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冷冷看着他,沒有說話。

炎卿突然詭異一笑,“沒想到中了仙人醉,王上反而清明了不少,倒真是意外之喜。”

我笑着道,“不錯,不過正所謂樂極生悲,大約這句話,要應在你身上了。”

炎卿恨恨地看着我,沒有說話。

“只要你現在馬上放了和安,我就饒你不死。”我看着炎卿道。

“只怕,沒有那麼容易。”炎卿舉起手中的劍,眼中突然現出嗜血的神情。

先前我並沒有注意到他手上那把通體暗黑的劍,那把劍不知是什麼鑄成,一絲光亮也無,彷彿一道黑霧,十分詭異。

蘇寂站在我身旁,神色凝重,“玉芒,那便是鎖魂劍。”

我心中一驚,看向炎卿。

炎卿得意一笑,“帝君果然識貨!”

他拿劍指着我們,道,“如今鎖魂劍和你們的兒子都在我手上,你們若不想看著兒子死,看着天崩地裂,就馬上歸降於我!”

蘇寂冷笑一聲,“大皇子莫不是在做夢?你擄走小殿下,蒙蔽炎釋王君,罪責滔天,還想攤上一條謀反不成?”

我突然感覺到強烈而凌亂的仙氣。

對面的炎卿也突然面色凝重。

我扭頭看去,天空中黑壓壓一片,由遠及近,赫然就是天兵天將趕來的形容。

炎卿突然退了幾步,身後的草屋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劍鞘!”我不禁低呼一聲。

劍鞘只看着我,微微一笑,“王上,好久不見。”

她伸出手掌,手心之中,正是九條魂魄。

“純陽之魂!”我失聲道。

劍鞘嘲弄地看着我,“王上莫非忘了,這九條純陽之魂,可是王上親手拘來的。”

說完,她猛地變掌施法,開始將那些魂魄注入鎖魂劍中,鎖魂劍劍身閃現出隱隱的紅光。那紅光愈來愈亮,愈來愈大,幾乎照亮半邊天,反顯得天色暗淡了不少。

蘇寂揮劍,往劍鞘猛地刺去。

炎卿卻將鎖魂劍拋向天空,一躍身擋住蘇寂,繼續與蘇寂纏鬥起來。

蘇寂雖然修為盡失,不過總可以與那炎卿勉力一戰,我看着浮在半空中,將那九條純陽之魂源源不斷納入劍身的鎖魂劍,咬了咬牙,一躍而起,徒手去接那鎖魂劍。

鎖魂劍劍氣逐漸旺盛,灼燙非常,我剛觸到劍柄,只覺得如同雷擊,猛地被鎖魂劍巨大的力道彈開。

我險些被彈落在地,忙翻了幾個身,才勉強平穩落地。

“王上!”天兵天將已經到了面前,文昌帝君騎着天馬,奔到我身邊,飛身下馬。

“鎖魂劍如今失了主,只認劍魂,其他人無法近得身。”文昌帝君拉着我的衣袖,道。“對了,劍魂!炎廷去了哪裡?他一定能剋制劍鞘的法術!”

炎廷?我垂着眼睛,苦思着。

“他一定就在附近,等你——”

文昌帝君話音未落,我已騰雲而起。

“我去找炎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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