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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氣灶上的高壓鍋,在冰藍色的火焰作用下,發出‘呲呲呲’的聲響。

清洗台另一側電源線的盡頭,電子蒸飯鍋正悶着米飯。

體態臃腫,衣着隨意的家庭主婦王明明,正盯着滾筒式全自動洗衣機的半透明圓形小窗口,看着水與洗衣機慢慢混合,形成了豐富的泡沫後,和臟衣服滾成了一團。

客廳的電視上,正在放映着本地電視台,最近熱播的‘生活小竅門’系列節目。主持人面容青澀,膠原蛋白滿滿,聲線清麗甜美,顯然是個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

王明明心不在焉地看着電視,偶爾瞥一眼牆面上掛着的時鐘。

四點一刻。

距離丈夫蕭明輝的下班時間還有不到一小時。女兒蕭瑤如果今天放學後不留下來當值日生,或許很快就會回來。

她的心情很平靜,沒有一絲波瀾,即使今天是她35歲的生日。

洗衣機‘嘟嘟嘟’地叫了兩聲。她拿着衣架聞聲而至,熟練地打開洗衣機,彎腰掏出所有經過脫水,已呈半乾的衣服。一件件地掛在衣架上,拎着沉甸甸的衣架,去陽台晾乾。

布谷鳥叫聲的門鈴很突兀地應聲響起。

王明明‘咦’了一聲,邊關好陽台門,邊跑去開門。

興許是昨天下午,剛網上下單購買了洗碗精到了。她邊往門口走着邊思索着。

她毫無警惕心地打開了門,門口卻站着一位小腹微隆,衣着考究,畫著淡妝的陌生女人。

“您找哪位?”王明明有點擔心還做着的高壓鍋,抬眼望向了門前淡定自若,似在上下打量她,又或許只是在發愣,卻遲遲沒有開口的女人。

“我找蕭明輝的太太,王明明女士。”陌生女人用手擋住下巴,微微抿唇一笑,滋潤度看着就很高的嘴唇,在手掌的遮擋下,若隱若現着。

真是個尤物。

王明明稍稍感嘆,卻又後知後覺地瞪大了眼睛,用關節僵硬,略有些腫大的手掌在圍裙下擦了擦,疑惑得瞪大了眼珠子:“找我?”

她一臉霧水,顯然無論是在辭職前短暫的銀行職業生涯,亦或是辭職後,長達10多年的家庭主婦生活,都沒有跟眼前的這個陌生的女人,有過什麼交集。

陌生女人也看出了她的疑惑,挺了挺圓滾滾的小肚子,走近了幾步,笑盈盈地說:“您沒見過我,也是很正常的。您先生,是我負責的廣告客戶,我們認識好多年了。今天前來,是有要事跟太太您商量。您也看到了,我的身子不太方便,咱們能否進去細說?”

王明明到底還是沒能拒絕陌生女人的提議。她關了爐灶上的火,把蒸好的飯切換成了保溫模式,沏了一壺孕婦能入口的玫瑰花茶,刷了一套玻璃茶具,請陌生女人坐在柔軟的轉角沙發上,邊喝茶邊說明來意。

陌生女人進門後,並沒有換上女主人特地準備出來的客用拖鞋。她挺着肚子,一手扶住後腰,一手輕撫着肚子,左顧右盼的,幾乎把視線內,可以看得到的傢具和布置,看了個遍。

王明明也好脾氣地隨她看,順手給蕭明輝發了條信息,說有位號稱有工作上往來的美女廣告人員,來家裡找她,不知所為何事,問他有沒有什麼頭緒。

信息發出還沒過一分鐘,回復的短信就來了。

王明明覺得很新鮮。平日里蕭明輝的會議很多,她早已習慣用落伍的發短信的方式與他聯繫。電話他十有八九不接,網絡消息對於他開會地點的網速要求很高,他收不到的幾率更高。於是,如果有需要諮詢他意見的日常事務,比如今天想吃什麼、幾點下班、女兒在學校怎麼怎麼樣了,她才會發一條短信,去徵求他的意見。

而他會在看到的時候,根據心情,再決定是否有必要回復。

今天回復的這麼快,這麼急,顯然有違日常。

王明明心中有數,不慌不忙地點開了手機里那唯一的一條未讀短信,邊招呼那位陌生的女人喝茶,邊向著那一行小字撇去。

“我已出發,一會兒到家。有什麼話,等我回家再說。”蕭明輝寫道。

王明明笑了笑,就放下了手機,專心應對面前的這位不速之客。

陌生女人裝模作樣地端着茶杯,眯着那雙剔透溫婉,脈脈含情,彷彿下一秒就會開口說話的眼睛,小口地喝着茶。實際上,瞎子也看得出,她是在觀察王明明的表情和態度。

王明明難得有機會光明正大的偷懶,與一位陌生的美女來客大眼瞪小眼地靜靜坐在沙發上喝茶。這對於平日里奔波於各種惱人瑣事的家庭主婦來說,簡直求之不得。即使她對於這位陌生美女的來意,隱隱有些預感。

四點半,悅耳的門鈴再次響起。

會是誰呢?王明明放下了茶杯,向美女點了下頭,算是打了個招呼,就起身去開門。

按理說,還沒到女兒蕭瑤回來的時間,這個時間點,她最多還在放學路上;而肖明輝習慣於自己帶鑰匙開門進出,不會特地像個客人似的按響門鈴,除非......

除非他很着急回家。

着急回家?

王明明忍不住被自己過於感性的想法逗笑了。與其說他是着急回家,不如說是着急回家滅火。沙發上正坐着個*,自己呢?大概會被比喻成火種吧。火種遭遇*,不想把家裡炸翻了天,蕭明輝除了扔下工作回家緊急滅火,也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能解決這場即將來臨的血雨腥風了吧。

王明明稍稍嘆了口氣,順手把調皮地溜到鬢角前的碎發掖到耳後,深呼吸了一口氣,打開了房門。

2018年1月的寒風凌冽里,全職主婦王明明站在西郊頤和園內,連接昆明湖東岸與南湖島的橋上,望着橋下在勁風鼓動下,略顯湍急的河水,愣愣發神。

她,一個飽經油鹽醬醋茶的生活洗禮,早已變得面目全非的家庭主婦王明明,終於在婚後13年,年芳35歲的生日當天,在接連遭遇了丈夫的出軌、小三挺大肚打上門、女兒嫌棄她的穿衣品味和黃臉婆的精神狀態,而不願意讓她代替工作繁忙的爸爸去參加家長會的多重打擊後,渾渾噩噩地跑出門。

等她終於從失魂狀態晃過神後,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了清乾隆年間所建,被稱為古代橋樑建築傑作的十七孔橋之上。

河下流水清澈,略帶寒意,倒映着王明明疲憊不堪的容顏。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鬆弛的肌膚,和布滿痘印、黃斑的臉,嘴角肌肉微微抽動,勾勒出了一個不知該擺出什麼樣表情的苦笑。

是啊,其實他們說的都是事實,只是自己長久以來,不願意坦然面對而已。

其實家裡的條件並不差。只是她自從有了女兒後,就開始辭職在家當全職太太,並無自己的收入。伸手管別人要錢的日子,並不好受,即使這個‘別人’是她託付終身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