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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過濕潤的泥土和枯萎的樹葉,越過草叢和荊棘,喬木依被任索牽着手,跟着他在山林里摸黑行動,躡手躡腳又一往無前地走向終點。

太順利了。

喬木依沒想過這段最後的冒險會這麼順利。

早上進山的時候,喬木依就發現警視廳的人已經封鎖山上要道和公路,武魂殿、鋼鐵烈陽、玄國對策、守望者、巫師議會和冬堡的超凡者也已經入駐飛彈山脈里,在裡面鋪下天羅地網,等待她們兩個鑽進去。

她在進山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其實當她知道自己的位置暴露時,她就猜到自己的目的也可能被對方猜到了。

飛彈高山,這個地方是再清晰不過的提示了。

她只是沒想到,對方居然真的能影響六大超凡組織組成的聯合調查組,甚至統領調查組進行布局,不給她任何迂迴破局的機會!

經過這些天的調查,喬木依根據線索脈絡,隱隱約約知道對方的目的:在這種天衣無縫的栽贓設局下,喬木依的應對方式理應只有兩種——投降,或者武力反抗,或許正是他想看到的結果。

只是因為任索的出現,才讓喬木依硬生生走出第三條路——調查證據,絕地翻盤!

然而到了這天,喬木依感覺第三條路也走到頭了。想要進山調查就幾乎必然要遭遇調查組的超凡者,遭遇超凡者就必然會發生戰鬥,而發生戰鬥……

就等於陷入仇恨的連鎖循環中。

這,正是對方所期待的。

喬木依想來想去,心裡怨恨和殺機也越來越重。她思來想去,投降是不可能的,就算現在飛回玄國,她依然無法通過對策局的殺戮法術檢測,哪怕是為了她身上的殺戮法術和給全世界一個交代,她必然會被處死。

與其那麼憋屈,還不如……

但無論她想怎麼做,她都得先讓任索離開,不然任索見她陷入危險後,突然傻了吧唧衝過來保護她,那就太讓人開心又心痛了。

她既不想任索陷入危險,更不想讓自己在他心中的印象受到污染。

別看到我受傷時的凄涼。

別看到我掙扎時的瘋狂。

別看到我憤怒時的扭曲。

人的傷口是很難看的,身體倒在地上沾了泥土也會很臟,死去的屍體更是會讓人恐懼。

這些會影響自己完美形象的畫面,她可不能讓他看到。

然而,就當喬木依措詞勸說的時候,任索卻是忽然拉着她走一條崎嶇小道進山。

“我的直覺告訴我,走這裡會很安全。”他看了喬木依一眼,指了指前面那條連獸道都不算競荊棘小路,一臉自信:“肯定不會遇到別人的。”

“你的……直覺?”

“嗯,我的直覺,信我,任索哥哥不會騙你的。”任索拍拍胸膛,給了一個‘看我的’眼神。

喬木依愣愣看了他幾秒後,噗嗤一聲笑了,伸出手刀砍了他一下腦袋:“給點陽光你就燦爛,小索你皮癢了是吧?”

任索的直覺總是很准,喬木依是知道的——他總是能靠那種野蠻一樣的直覺,在自己不開心的時候用非常蹩腳的方法安慰她。

但她沒想到,任索的直覺能這麼准。

一個風平浪靜的白天過去後,她們就在聯合調查組的眼皮子底下,東走西走,跨越了將近二十公里山路,沒有被任何人發現,不停迫近目的地!

途中,任索還指揮喬木依躲藏到黑暗草叢裡,等巡邏隊一路過,就馬上用封印之杖敲暈他們,要求力度剛好是能讓他們暈15分鐘到30分鐘。

然後他們就馬上轉移地方,等被敲暈的巡邏隊員蘇醒發信號彈後,附近的巡邏隊員因此彙集而來,然後他們再次跳出來敲暈救援的巡邏隊員。

如此反覆,便營造出他們似乎還在那幾座山中,但實際上他們敲暈第三批巡邏隊員後,任索就帶着她迅速轉移了。

至於為什麼非要用木之本櫻的封印之杖,任索的解釋是:“反正都要用東西打暈他們,為什麼不用這種可以讓他們一回憶就感覺到無盡恥辱的武器呢?被魔法少女魔法棒打暈,說不定還會讓他們的頭兒覺得他們是不是瘋了。”

雖然聽起來不太靠譜,但任索的計策成功了:他們已經快要到達目的地了。

這已經不能稱之為知覺了,或許,這才是任索真正的覺醒能力。

預知未來?

未來重生?

跟着任索迫近目的地,喬木依的心卻是越來越不平靜——不是因為將要獲得重要線索,而是在思考任索為什麼要這樣幫她。

如果是預知未來,他為什麼這麼拚命過來幫我?他看見的未來里,我是他生命里的重要部分嗎?

如果是未來重生,那麼我在他的未來里扮演着什麼角色,令他要這樣奮不顧身地幫我?

一想到這些,喬木依彷彿吃了一大口冰淇淋,甜到內心都化了。

不過這時候,她內心也泛起一個令人害怕的念頭——那麼,任索與她的相識,與她的交流,難道都在他的策劃之內嗎?

“噓。”

任索忽然緩下腳步,示意喬木依噤聲行動,指了指遠處有光亮的地方。

雖然大部隊都被引走了,但武魂殿顯然沒蠢到將所有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在重要路口依然要一隊武士駐紮——兩名赤備武士,五名黑備武士。

跟玄國對策局服飾區別度低不一樣,講究上下尊卑的繁櫻,武魂殿在服飾上下了不少功夫:普通武士穿黑甲,隊長級武士穿赤甲,以此區分。

至於赤甲是不是強於黑甲,內網就沒有提到了,估計只有一個額外屬性:「對低級武士造成壓制效果,令對方不敢反抗你的辱罵和攻擊」。

任索對此早有預料,拉着喬木依往另外一條下山小路走。

然而這時候,他拉了拉喬木依,沒拉動,轉過頭看見喬木依停在原地,看向他的眼神里流出一絲難以言喻的緊張。

任索眨眨眼睛,猶豫了一下,低聲道:“等走過這段路再尿尿吧,這裡危險。”

喬木依聽得愣了一下,然後她伸出左手捂住他的嘴巴,在任索不明所以的眼光里,用力扭了一下他的腰間肉!

看着任索痛得倒吸一口涼氣,喬木依捂住嘴,哼笑了一聲——就他這個腦子,能策划出與她相遇的計劃就有鬼了!

而且,要是他真的能看見未來,然後用未來的情報來追求自己,那不是很好嗎——這就跟那些男人千方百計調查女孩愛好,然後不斷拉近關係的追求方法差不多,只不過形式上更加高級準確。

“公子……”任索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她肯定是找他補充快樂能量,也不多說,拉着她繼續往前走。

撓了撓他的掌心,湊到他脖子後面聞了一下,喬木依放下所有無聊的猜想,乖巧地跟在任索後面,走完最後這段路。

要是有一個人,你摸起來很喜歡,聞起來很喜歡,看起來很喜歡,聽起來也很喜歡,待在他身邊更是喜歡得不得了,那有什麼好糾結的?

喬木依看不見未來,她只知道現在的自己,是他一個人的主角。

……

“到了。”

下了山又上山再下山,繞進林子里,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一處碎石堆積的平地。

在月亮的照耀下,只見群山環繞的山巒中,彷彿有個鏟子將面前這塊位於半山腰的地方硬生生挖了一塊,附近的草木也因此遭災,本應深種於大地的樹根被翻了出來。然而平地雖然說很‘平’,但許多地方都有坑坑窪窪的凹陷,彷彿被人轟炸過一樣。

彷彿有一隻全身長滿稜角和青春痘的怪物在這裡滾來滾去過。

“下雪了還有月亮啊……”

任索伸出手,接住細小的雪花,說道:“應該是跟下雨時也能看見太陽一個道理吧……”

他轉過頭,看了看南北方向的樹林——那兩邊都有武魂殿武士在駐守,他們兩個只是剛好鑽了空子繞過來,才沒驚動兩邊的武士。

“外面月光很亮,公子你別走出去啊。”

“嗯。”

喬木依蹲在山林邊緣的陰影里,伸出手觸碰月光照耀下的碎石平地,低聲數道:“就是這裡了……所有的蛛絲馬跡,都匯聚於此。”

「偵探之眼」,發動。

任索看了一會風,心想時間差不多了,便蹲下來,恰好聆聽到喬木依的自言自語:“我看到了……”

“他,他打山怪禍亂之源的時候,山怪很強很強,但在他面前卻很弱很弱,堅硬的岩石無法匹敵他的隨意一擊……他是禍亂之源的天敵……不,他是世界上所有惡魔的天敵,也是我的天敵。

他能搜尋到禍亂之源的存在……也許是更進一步——能搜尋到惡魔的位置?偵查邪惡?

怪不得能找到我……

我能理解他為什麼要斬殺禍亂之源了……這個是他揚名立萬的根基。

但那些魔王信徒是不是他創造的?跟他有什麼關係?還有陷害我,對他究竟有什麼好處……”

沉浸在線索里失神的喬木依,突然回過神來,身體變得無比僵硬。

任索抱住她了。

不知是什麼時候,任索蹲在她身後,從後面用雙手抱緊她的纖腰,上半身幾乎完全挨在她的背部,呼吸更是落到她的耳背,弄得耳朵痒痒的。

喬木依眨眨眼睛,看着細雪落到手背上,然後化開,然後消融。

她沒有回頭,沒有亂動,心裡萬般思緒轉過,腦子裡發生了一場頭腦風暴——弔橋效應?野外?還是下雪天與發情更配?

“來了。”

隨着任索平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喬木依看見一抹宛如拂曉晨星的輝光,在遠處山林中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