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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梁大與使者飲過薄酒,來到曲娘子暫居的小院。

陪嫁而來的沈女官正端着水盆出來,見到梁大,她忙屈膝行禮,並示意曲娘子就在屋裡候着。

梁大有些局促的輕咳一聲,道:“不知娘子可有什麼需要置辦的,我也好命人去準備。“

沈女官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屋門被人從裡面打開。

沈女官忙垂頭讓去一旁。

曲娘子笑意淺淺的一禮,道:“梁將軍。”

她側過身示意。

梁大睨了眼沈女官,道:“我就不想進去了,娘子若有所需,儘管差人告訴我就是。”

他轉頭要走。

“將軍且慢。”

梁大腳步一頓。

曲娘子一笑,輕巧的邁過門檻,道:“我這屋裡確實少了些東西,將軍可否移步來看?”

“何物?”

梁大看她一眼,腳扎得穩穩的。

曲娘子斜睨他道:“將軍,我不過一手無縛J之力的小娘子。你便是過來,又能怎樣?”

梁大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來到她跟前。

曲娘子提着裙擺進了門裡,素手一指,道:“那兒少了樣東西。”

梁大側頭,只看到重重帳幔,便問:“哪兒?”

“那兒,”曲娘子攏了下披帛,又指了指。

梁大歪頭,不自覺的跨進門裡。

曲娘子笑着引他來到內室,含笑指了床榻,道:“便是那兒,缺了妾的郎君。”

她巧笑倩兮,含情望來。

梁大臉頰一熱,忙要出去。

曲娘子側身,將他攔住,道:“我知你心裡念着公主,”她道:“夫妻之事,本就是你情我願,我尚知恥,絕不強求。”

“但此時使者尚在,只求你與我顏面,在此留下一晚,待到使者離開,你便再不踏進這院子半步,我亦無話。”

梁大垂眼看她。

曲娘子淺笑挑眉,道:“你不信?”

她舉起手指道:“我曲三娘在此立誓,剛才所說皆出自肺腑,若違逆此言,願受……”

“好了,我信你,”梁大忽的捂住她嘴。

曲三娘定定看着他。

水汪汪的眼眸波光瀲灧,陣陣熱氣從口鼻中吐出,混着淡淡的幽香,搔得梁大掌心一陣發燙,更讓他心亂跳。

他下意識抬腳,又想起曲三娘所說,便轉而坐去榻上。

曲三娘見把人成功留下,便也不再造次,直接坐去桌邊。

她命沈女官備些酒菜,轉眼道:“長夜漫漫,你我對着枯坐,實在無趣,不如行酒令打發時間。”

梁大這會兒局促的厲害,正想着怎麼才能轉移一下注意力。

曲三娘這話正好中他下懷。..

沈女官動作迅速,很快便把酒菜端了上來。

曲三娘給梁大斟了杯酒,接着自己也倒上,略一碰杯,便徑直幹了。

梁大有些意外她的爽快,也跟着幹了。

曲三娘給自己滿上,又幹了杯,暢快的吐了口氣,道:“痛快。”

梁大倒了一杯,抿了口,道:“你在宮裡也是這般?”

“怎麼可能?”

曲三娘笑道:“宮裡的規矩多如牛毛,每走一步都得謹小慎微,我在宮裡十餘年,每一日過得都如履薄冰。”

梁大抬眼看她。

曲三娘道:“我過厭那樣的日子,卻又不得不身在其中。所以在聖人心懷愧疚,想幫公主彌補之時,我便趁機溜了出來。”

“公主怎麼了?”

梁大詫異。

曲三娘眨了眨眼,道:“你不知道?”

梁大搖頭。

曲三娘道:“公主把梁司馬夫妻*出了梁家。”

“你胡說,”梁大瞪起了眼睛。

曲三娘唬了一跳,道:“你別跟我凶啊,我也是聽說的。”

梁大瞪她一眼,起身出門。

“將軍,”曲三娘往前追了兩步,見梁大轉眼就出了院子。

“娘子,”沈女官走過來。

曲三娘點頭,淡聲道:“把酒菜撤了吧。”

沈女官將酒菜擺進托盤,低聲道:“娘子,這麼快就把這事捅出來,只怕將軍與公主交惡之後,會怪罪於你呢。”

“怪罪?如今那事已經傳遍大半個疆土,便是我不說,難道他還能一輩子不知?”

“且若他們還如膠似漆,那我算什麼?”

曲三娘呵笑。

沈女官將酒菜收拾出去。

曲三娘坐在鏡前端量自己。

論容貌,她不如唐氏,但感情,她亦不如。

若不另闢蹊徑,她又怎能站穩腳跟。

夜色漸漸深了,梁大有些有些發懵的從使者的院子走出。

立在和暖的夜風裡,他有些茫然。

唐氏竟然下手毒害柳氏母子,*得她不得不離家遠遁。

他真不敢相信,這還是他那個溫婉純良,柔弱和順的娘子嗎?

梁大不由想到自己早前因顧念唐氏,而千方百計的接出帝都的泰水。

若不是她勾結尚大,自己也不會被尚大偷襲,進而失守帝都,害汴州險些淪陷。

想想被襲之前泰水的完美偽裝,梁大閉了閉眼,低喝一聲“車大。”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的來到近前。

梁大道:“悄悄潛回汴州,打聽府里到底發生何事。”

他道:“不得遺漏半點。”

車大點頭,轉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梁大仰頭,望着被烏雲遮住的月光,嘆息着回了府衙。

而這時,駐紮在襄州附近的梁帥正在看馬郡守送來的書信。

對於他的求援,梁帥淡淡一笑,命眾將繼續堅守。

黃二郎等人此時已生出南下之心。

幾番試探之後,黃二郎確定梁帥的只守不攻,便放開膽子,命衛五率軍攻打江陵。

馬郡守乾等不見梁帥回應,便趕緊寫信往揚州。

信鴿速度不慢,沒出一天,馬穎便接到信,此時她才知道自家竟然是這樣一個情況。

她趕忙命柑香去徐家送信。

不想卻吃了個閉門羹。

“什麼?”馬穎皺眉道:“谷大呢?你沒去尋他?”

柑香搖頭,道:“我使了些錢,才打聽出是寧夫人下的令,說不許九郎君院里的人出來。”

“關禁閉,”馬穎道:“徐九犯了何事?”

柑香搖頭。

馬穎起身踱步,道:“說起來,這些日子咱們似乎清凈得有些過分了。”

柑香點頭。

最近這十來天,大家就像是約好了一般,都忙了起來,昔日的花會詩會好像也都停了。

“不對,”馬穎側頭道:“收拾一下,咱們去酒樓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