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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想過,”柳福兒道:“只是我那裡世家大族都已撤離,餘下的都是些尚未成氣候,不敢離城的,倒也不妨事。”

“且江陵式微,要想在四下環顧之中立穩,就一定得變,只有變才能通,”她笑意淺淺,眼底一片堅定,“這件事我已打定主意,定是要如此行事的。”

馮成先是笑,漸漸的他收攏笑意,道:“那世侄女對我這裡又有何打算?”

“我不是說了,互惠互利,”柳福兒頑皮一笑,目帶狡黠,“只要是持你書信來的,賦稅減至七成,當然我的商船來此也需如此,另外你城中其他商船在我城中繳納的稅賦,我願讓你三成。”

馮成垂下眼,心說還是年輕,如今情況未明,她便如此輕易的亮了底牌。

柳福兒等了片刻,見他遲遲沒有接話,便起身道:“侄女還需遠行,就不久留了。”

馮成作勢要送。

柳福兒忙道:“世伯留步,不必相送。”

馮成站定。

柳福兒屈膝一禮,笑吟吟走了。

馮成一直等到她下到甬道,才來到門前。

微涼的風緩緩襲來,拂他指尖的紙張,發出簌簌輕響。

馮成這才回神。

他轉去側間,寫了封信,附帶柳福兒帶來的那張一併封好,道:“來人。”

白管家急忙忙進來。

馮成將信遞給他,道:“你親自將信送至徐家。”

白管家捧着信,急忙出去。

馮成手指撐桌,兀自出神。

平心而論,柳福兒所提的稅賦收取方式等於讓他雙向收益。

如今朝廷式微,稅賦他們完全可以截留下來,打造兵器甲胄,擴充自己勢力。

只是她勢力未成,聽聞又與徐家有些齷齪。

情況尚未明朗之前,他是不會輕易的許下什麼的。

另一邊,柳福兒回到奉陽樓,便叫了王老二,命立刻啟程前往吳節度使屬地。

王老二見她形色匆匆,便趁柳福兒沒留意悄聲問王二,“可是談崩了?”

王二想了想,覺得當時氣氛融洽,不論柳福兒還是馮成都十分平和,便搖頭,道:“挺好的。”

“挺好的,福娘怎麼會急着走?”

王老二瞪他一眼,暗道愣小子就是靠不住,聽話都聽不明白。

回到船上,柳福兒坐在窗邊,遙望卡口附近幾乎造成擁堵之勢的船隻,有些羨慕。

也不知幾時,江陵城能變成這樣。

出了池陽郡地界,樓船繞過宣州,日夜疾行,總算在大年夜前趕到吳州。

一進城門,周圍便瀰漫著飯菜的油香。

照例的尋個風景不錯的客舍安頓下來。

王二十分積極的招呼掌柜,儘快置辦出一座酒菜。

柳福兒簡單盥洗之後,出來院里。

天幕繁星閃閃,挾裹着水汽的風微微拂過,帶起一陣涼意。

王二翻出鑲毛的披風出來,搭在柳福兒身上,道:“阿姐,天涼,咱回去吧。”

柳福兒側頭看他。

大抵是親人都不在了,王二並沒有什麼思親情結,反而對她一臉關切。

柳福兒一笑,隨他進了屋去。

掌柜很快帶着人過來上菜。

柳福兒瞄了眼,見沒酒,便道:“把你們最好的酒拿來兩瓮。”

掌柜答應着出了門。

王老二從外面進來,見案几上已擺得滿滿當當,不由嚇了聲。

柳福兒笑着請他坐與上位。

待到酒上來,便給他倒了一盞,又自己滿上,道:“二叔,我敬你一杯,祝你,祝大家明年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王老二端盞,用力點頭,大口將酒喝下。

柳福兒微笑,仰頭幹了。

又倒一杯道:“小弟,來,咱們姐弟好像從來都沒再一起喝過酒,今天阿姐陪你喝個痛快。”

“真的,”王二眼睛亮亮,嘴巴幾乎快要咧到耳朵根。

柳福兒點頭,端盞幹了。

王二趕忙跟上一杯,又巴巴來給柳福兒倒上,而後就這麼挨着幹了兩杯。

酒水沒燙,落到肚裡有些發涼。

柳福兒拐了下他道:“好了,酒太涼傷胃,去燙過再喝。”

王二答應着慢騰騰的挪去案幾後,聽話的照着柳福兒的吩咐辦。

一番吃喝,三人微醺着散了。

東西廂房的燈次第熄了。

柳福兒立在窗邊,仰望的天空已然一片黑沉。

柳福兒端量片刻,只覺天際微動,忽的變成梁康可愛的笑顏。

她表情霎時一柔,才要伸手,幻象便已消失。

她怔愣了下,才醒悟過來,不由按了按腦袋,去了床榻。

第二天一早,王二早早起來練拳。

王老二燒上水,也跟着打了起來。

柳福兒懶懶的爬起來,腦子還有些發懵。

她坐在窗邊,呆看了會兒才起身洗漱。

王老二見到趕忙去邊上的廚下端來飯食。

王二餘光偷瞄,見旁觀之人不再,頓時也泄了氣。

他草草收了拳勢,回屋收拾自己,又出來。

柳福兒已經立在門邊,見他過來,便道:“快些,吃完飯,咱們出去。”

王二下意識的一縮腳,問:“二叔去嗎?”

柳福兒看他,道:“吳州錦緞天下聞名,你不打算給謝小娘子帶上幾匹?”

王二糾結的皺了皺臉,走了過來。

柳福兒一笑,進了廳堂。

王二跟上之時,小聲道:“阿姐,跟你商量個事,咱們這回只逛綢緞鋪子可好?”

柳福兒微笑,坐定了喝漿吃飯。

王二等了片刻,眼見柳福兒都要吃完,才認命的嘆了口氣,幾口把跟前的飯食解決。

王老二見他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不由失笑。

送了兩人出門,王老二收拾碗碟,立在微暖的陽光里練拳。

坊市裡,柳福兒信步閑庭的進了皮貨鋪,問了一圈價格,買了個狐狸鑲毛出來。

待到另一家,柳福兒再次問了番,頭上多了兩對小巧的丁香簪花。

太陽漸漸的從東方升到正中。

王二拖着沉重的腳步,道:“阿姐,咱不去綢緞鋪子嗎?”

柳福兒咧嘴一笑,道:“不去了,你太累了,咱們明天再去。”

王二頓時垮了臉,違心的道:“我不累,真的,咱們還是今天去了吧。”

柳福兒呵笑,問:“你可想好了。”

王二點頭。

柳福兒一挑眉頭,指了兩丈開外的綢緞鋪子道:“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