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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詫異。

因為在剛才,她竟然沒留意,那裡竟然還有人在。

梁二笑道:“那是全四來時抓到的孩子,覺得還成,就留在身邊。”

柳福兒看全四。

全四呲牙道:“他偷了我乾糧,又沒錢來還,我只好抓他幹活。”

柳福兒一笑,算是默認他的說辭。

出了府衙,太陽有些西斜,梁二估摸下時辰,帶柳福兒去校場。..

此時下午的操練已近尾聲。

兩人進來之時,正看到錢老四拎著兒臂粗細的長槍,用力揮出最後一式。

槍尖在陽光下閃着炫目的冷光,隨着大力震顫快速鑽去前方。

似猛然探出的鋒利爪牙,直逼最為脆弱的咽喉。

柳福兒呵了聲,腰桿下意識的挺起。

梁二嘴角揚起,朗聲喝了聲好。

錢老四轉頭見是兩人,便收了槍。

梁二擺手,道:“加練一路。”

錢老四點頭,轉眼看立在場中的,年齡各異的人群。

因着練得時間不短,眾人面頰帶汗,領口都有微微的水意。

錢老四深吸了口氣,大喝道:“你們不是見天要見城主?今天城主回城,才剛歇口氣就來看你們。”

“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讓城主瞧瞧咱們的本事。”

眾人轉頭,幾千雙眼睛皆落在徐步走來的兩人身上。

梁都尉不用說了,每日都來校場巡視。

另一個……

長裙翻迭,削肩細腰,面容清秀,看起來像是個尋常人家的婦人。

完全不像一怒暴起,有豪氣膽氣殺城主奪城郡的勇士。

可若細看,她從容淡定,不急不緩,似乎這近萬道目光不過是清風拂面一般。

柳福兒眉眼含笑,一步一步上到高台。

雖然沒有來到最前,但已足夠讓大家都看到她。

錢老四震了震槍桿,腳下扎穩,用力一喝,同時往前一挺。

眾人被震得回神,忙緊跟而上。

略有參差的喝聲接連響起,錢老四不太滿意的皺眉。

論起槍桿,畫了個大圈,橫掃一百八十度。

槍桿隨着他的舞動,帶着呼呼的嘯聲。

這招柳福兒曾在攻城那天見梁二用過。

兩下略一對比,梁二沒有錢老四的猛力,但他速度更快,角度更刁,讓人防不勝防。

眾人急忙錯步跟上。

這一次,大喝的聲音十分整齊,且槍桿的揮舞也有大半可以保持在身體側邊,並能穩穩的站定。

柳福兒微微點頭。

這些人沒來這裡之前,都只是尋常人。

只月余便能如此,不論是上頭演習的錢老四,還是下面練習的眾人,大家都不曾懈怠半分。

待到一套槍法打完,柳福兒拍掌道好。

錢老四呵笑起身,將槍桿一收,立於旁邊。

場下眾人也都如此。

柳福兒含笑上前,目光從一張張掛着汗珠的臉上划過。

待到看完一遍,她揚聲道:“大家好,認識一下。我姓柳,家中行大,你們可以不把我當做娘子,只叫我柳大也可。”

錢老四聞言,看了眼梁二。

見他似有察覺,忙又把臉轉開,繼續聽柳福兒說話。

“大家能在這時入我柳家軍,應都是不想離開故土之人。”

她環顧一圈,見眾人都灼灼望來,便道:“那在這裡,我可以跟你們保證,只要你們不棄我一天,我便護這片土地一天,”她猛地拔高音量,字正腔圓,“寧可傾盡所有,便是流干最後一滴血也絕不讓賊寇踏進這裡一步。”

偌大的校場忽然的安靜下來,就連呼吸聲都沒有。

片刻,眾人舉槍,一聲聲高喝,“柳城主、柳城主。”

柳福兒抬手。

頃刻,鴉雀無聲。

柳福兒笑道:“好了,今天來就是跟大家見個面,免得大家對面相見,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那不是尷尬?”

場下有人忍不住呵笑。

才一發聲,就趕忙捂住。

錢老四瞪着虎目望去。

柳福兒笑看發聲方向,帶着刁侃的道:“瞧,這位定然遇到過。”

她言語輕鬆,神情隨意,話里里滿是笑意。

眾人這才確定她是在開玩笑。

當下也不再忍着,都笑了出來。

柳福兒笑着擺手,道:“練了這麼久,餓了吧,今天加餐,大家快去吃吧。”

眾人看她,又看錢老四。

錢老四瞪眼,道:“都看我作甚?看能看飽啊!”

眾人鬨笑,解散往廚下跑去。

柳福兒笑着與錢老四拱手,道:“辛苦四叔了。”

錢老四擺手,道:“我也不過是操練操練,就當活動筋骨了。倒是你,這麼短工夫,折騰那麼遠,才回來又來這邊,還是趕緊回去歇歇吧。”

柳福兒笑着施禮,與梁二回府。

赤槿和重槿一早就把屋裡內外打點的利索無比。

柳福兒寬了衣裳,去凈房泡了個熱水澡,才搭着鑲毛披風,懶懶出來。

本以為以梁二的性子定然會餓虎撲羊,卻不想他端坐榻邊,眼圈微紅。

柳福兒微驚,忙道:“怎麼了?”

“錕兒怕是有些不好,”梁二鼻翼煽動,極快的轉開眼。

“怎麼會?”

柳福兒頓了下,道:“你還是回去看看吧。”

她道:“那孩子心重,怕是還未早前那事內疚呢。”

梁二看她不語。

柳福兒輕扯嘴角,道:“我沒事,那事又不是他的錯。”

梁二起身,道:‘我去把事情交代一下,早去早回。”

柳福兒點頭,道:“幫我與錕兒說,讓他好生將養,莫想其他。”

“我知道了,”梁二起身,邁開大步出去。

柳福兒靜默了一瞬,揚聲叫重槿,讓她趕緊做些干胡餅和炸魚,好讓梁二路上充飢。

又命赤槿收拾幾件換洗衣裳,打成包袱,一併送去府衙。

入夜,赤槿回來。

柳福兒擱了手裡的冊子,道:“時候不早了,熄燈歇了吧。”

赤槿低應了聲,道:“要不要把小郎君抱來?”

柳福兒搖頭,道:“不了,這會兒他都已經睡了。”

她躺平,看着赤槿的影子落在床帳上,又隨着燈熄而瞬時消失。

門扉吱呀一聲,合了上去。

柳福兒閉眼,眼前晃着梁錕哭着與自己說願意贖罪,夜夜求佛祖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