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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陵距離劍南不近,便是一路疾行也需些時日。

就在謝大出門之後的幾天,朱小郎來信。

崔尚書令藥石無靈,已然病逝。

崔家長子崔繆攜二子扶靈柩回定州。

柳福兒在桌後來回的踱了兩圈,最終命孫禮去請梁二過來。

這時辰梁二正在校場,聽得柳福兒尋他,便急忙過來。

進屋時,他身上的汗漬還沒幹。

柳福兒去次間投了帕子,給他抹了頭臉,又倒了杯漿,道:“我打算去趟定州。”

梁二接過她手裡的杯子,順手抄起帕子抹沁出細汗的脖子,問:“去那兒作甚?”

柳福兒拿眼示意。

梁二拿起桌上的字條瞄了眼,“父喪子送,回歸故里,可這與你何干?”

柳福兒道:“尚書令一去,崔繆身為嫡長,正該頂起崔家,然他卻要攜兩位嫡子回定州。你不覺得奇怪?”

梁二眨了眨眼。

柳福兒道:“博陵、清河本就同根,”她道:“如今清河崔家可都大部分在淮南。”

“你是說,他們想要去淮南?”

梁二問道。

柳福兒笑道:“誰知道呢,我也就是那麼一想。”

梁二挑眉,“你想把崔家請來這裡?”

柳福兒笑意漸濃。

梁二搖頭,道:“江陵易攻難守,那些世家子膽子小的很,才不敢把籌碼全部壓上。”

“不試試怎麼知道?”

柳福兒笑道:“明天一早我便和大兄出發,家裡就交給你了。”

梁二皺眉。

世家子從來眼高於頂,崔家更生。

他不願她去受委屈。

“你走了,康兒的周歲禮怎麼辦?”

柳福兒彎唇一笑,道:“不是還有你嗎?”

梁二轉眼看邊上擱着的幾塊尺許長木板。

略有些毛刺,大抵算得上平滑。

柳福兒指了另外一邊,單獨隔着的幾塊木坯,道:“就剩那幾塊,弄好了,組裝上就成。”

梁二見搬齣兒子都留不住她,只得不情願的點頭。

柳福兒俯身親了他一下,軟軟的道:“辛苦你了。”

梁二悶哼了聲,算是受領了。

安撫了梁二,柳福兒轉去司空八郎的小院。

才一進門,就見司空八郎正往外行。

見到她,他忙道:“你來的正好,看看這個。”

他將手裡的竹筒遞了過來。

柳福兒打開紙條。

唐皇如今有寵妃兩人,一位姓苗,自小與公主相識,另一齊姓則是唐皇出遊宮外,帶回來的。

據說宮裡可靠消息,苗妃已然有孕,傳信之時已由太醫診出。

但也因着如此,苗妃不得不安胎養身,宮裡只得齊妃一家獨大。

柳福兒輕嘖一聲。

一個平民,入宮之後竟然還能混得風生水起,不是背後有人,便是手腕過人。

不過若是有人,那人又是誰呢?

司空八郎見她臉色怪異,便湊過來道:“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柳福兒笑了笑,道:“崔大夫要扶尚書令棺柩回定州,我打算過去祭拜。”

司空八郎轉眼,見她定定看自己,便道:“你要我同去?”

柳福兒點頭,道:“族叔與尚書令同朝為官,你身為子侄正該表示一下。”

司空八郎咧嘴。

是族叔與其同朝為官,又不是他,就算敬佩尚書令為人,也該堂兄弟們去,哪裡輪得着他去拜祭?

柳福兒笑道:“船已經備好,明日啟程,你趕緊讓阿嫂幫你收拾行李吧,我就不進去了。”

司空八郎哦了聲,沒等再說,就見柳福兒已轉身走了。

司空八郎搖着腦袋,回去屋裡。

孟氏一早就聽得兩兄妹說話,這會兒正讓人給他收拾行李。

司空八郎見她收拾兩箱籠,還要張羅,便道:“不過是祭拜一下,那兩身素服就是了。”

“兩套怎麼夠,”孟氏示意丫鬟去找,她走到近前。

“你小心點,”司空八郎忙扶着她坐定,道:“便是要找,也讓她們來。”

孟氏彎唇一笑,道:“這城裡,世家基本跑了個乾淨,與福娘來說,有好也有壞。”

“還是好的多些,”司空八郎道:“不然賦稅和糧田的法規,怎會實施的那般順利?”

“不錯,”孟氏點頭,道:“只是,這些事情都已經步入正軌,福娘身為城主,一定要考慮其他。”

“就如崔家,高門大族,門中傑出子弟無數。”

“若他們能來,別的不說,就是賦稅一事,其他世家即便心裡不願意,也不會公然做什麼。”

司空八郎哈了聲,道:“崔家,他們能來咱們這兒?”

他搖頭,道:“你可真會想。”

孟氏笑道:“不是我想,是我猜福娘這麼想。”

司空八郎撇嘴,道:“那就是你們真會想。”

孟氏聽出他話里的懷疑,也不跟他辯,只掩着嘴笑。

第二天一早,柳福兒從暖暖的懷裡醒來。

梁二感覺到她動靜,鬆了手,道:“你醒了?”

柳福兒撐着胳膊起身,道:“都這麼時候了,怎麼沒去校場?”

梁二半倚半靠着床圍,道:“我送你上船。”

柳福兒輕笑,道:“不過是去趟定州,月余就回來了。”

梁二撈過外衣,遞給柳福兒,道:“要是他們給你臉色,就算了,沒他們咱們照樣過得好好的。”

柳福兒點頭,笑着摸摸他結實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不會委屈自己的。”

梁二嗯了聲,與她前後腳起身。

吃了早飯,梁二送她和司空八郎上船。

待到坐定,樓船盪入河道,司空八郎便將孟氏所言托出。

柳福兒道:“阿嫂當真這麼說?”

司空八郎點頭,拿眼睨她。

柳福兒笑道:“阿嫂聰慧,是大兄之福啊。”

司空八郎微微瞠目,道:“你當真在打崔家的主意?”

柳福兒點頭,道:“崔家不乏精明之人,唐皇如此行事,可非社稷之福,他們又怎能不思量退路?”..

“可江陵,”司空八郎猛地頓住。

“太小了對嗎?”

柳福兒笑道:“小怕什麼?誰說以後不會變大?”

司空八郎眨巴幾下眼,有些不可思議的道:“你該不會也想跟徐家一樣……”

柳福兒抬手在唇邊一比,示意噤聲。

復又微微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