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夜半,周圍已是萬籟俱寂。

司空八郎頭枕手臂,歪靠在臨窗的榻上假寐。

外面,忽然傳來幾許聲響,司空八郎從榻上一躍而起,疾步來到門邊。

手才搭上門閂,才要撥動,便聽得腳步聲再度響起。

司空八郎皺着眉頭,聽了片刻,便拉開門。

外面一片安靜,只有門縫夾着一頁紙片,正隨風輕擺。

司空八郎快步過去,將紙抽出,又把門拉開。

外面空蕩蕩的,根本沒有半個人影。

司空八郎吐了口氣,打開信。

其上寥寥幾句,只說崔家在山南亦有商鋪幾間,還請城主多加照拂云云。

司空八郎擰起眉頭,暗道這崔大郎着實惱人。

說婉拒了吧,又不算,說站到一邊吧,也不是。

這就讓人糾結了。

不過好在他跟前自有聰明人。

他把信收了,習慣性的轉頭來到柳福兒門前。

內里一片漆黑,他遲疑片刻,折身回去自己屋裡。

第二天清早,柳福兒起身,才一出門便看到司空八郎。

眼見他眼底青黑,柳福兒為挑眉毛,道:“莫不是昨晚沒人過來?”

司空八郎搖搖頭,上前將信遞了過去。

柳福兒看完,笑了笑,側頭吩咐赤槿去拿些飯食,吃過便離開。

司空八郎見她十分淡定,便道:“咱們跑來這麼遠,合著就是要找這麼個蛇鼠兩端的人。”

“那也算不上,”柳福兒晃了晃信紙,調侃道:“好歹尋了個生意夥伴,也還不錯。”

“柳福兒,”司空八郎瞪她。

“大兄別急呀,”柳福兒笑道:“崔家在當世也是世家領袖,多少世家都看其行事?如今他家肯與咱們做生意,肯上繳賦稅,便是什麼也不說,其他人還不得尋思一番?”

司空八郎抿起嘴。

他也不是不知道這也算是一種交好,但這與他在聽到柳福兒交代時的預期差得實在太遠。

本來他還以為崔大郎會前來,至不濟也會派人請他們過去,大家說說話,交交心,如此才好繼續交往下去。

誰知他就塞來一封連信都算不上的字條,就把他們打發了。

這讓他如何能舒坦?

此時的他也是忘了,早在臨來之前,他與孟氏的夫妻私語,他的信誓旦旦。

吃過早飯,幾人辭別了住持,便離開寺廟。

因並沒拜別崔大郎,他們並不知曉,此時的客舍里,崔大人和崔大郎正在進行一場嚴肅的對話。

崔大郎以為,柳氏佔據地利之便,又背靠梁家,便會人脈也沒少多少,即便她做法有些急功近利,但她手裡籌碼不少,與世家或是信仰抗爭未必一定會落與下風。

如今唐皇寵信外戚,打壓老臣,朝堂之上早已不復清明,與其消極的被動承受,不如主動尋找生機。

當世唯有幾家有人雄之勢,只是東邊徐家已有清河崔氏輔助,其南吳家人才寥寥,恐不是徐家對手。

另一邊,黃賊南下,幾次強攻,已佔了幾個城郡,劉主庸聵,不知進取,只渾噩度日,根本不是理想去處。

剩下的,也只有北地。

梁家軍悍勇,中原一地有他們駐守,倒也安穩。

雖其中有城郡擁城不聽朝廷號令,但也只是一時而已。

只是梁帥一心為君,家族若與其徹底綁上怕還不如此時。

而今柳氏特地過來示好,他以為不如藉此與柳氏交好。

此時江陵正是維穩之時,雪中送炭總比錦上添花要好得多。

崔大郎自認自己還有幾分看人的本事。

他以為能憑一時氣憤便想出奪城之法,並將所有後果都陸續安排妥當之人,定然也憑着那股氣性做出一番成績。

崔大人則不以為然。

他以為,柳福兒行事太過隨心,規矩法紀都不如她一點私怨重要。

無規矩不成方圓。

這樣的人極容易因小利和情緒反覆。

崔大郎笑道:“柳氏行事是有些過了,但也是護犢情深之舉。”

他道:“若是沒有這點氣性,只怕早前她便已堙沒在內宅之中,如今阿耶又豈會識得她是誰?”

“何況她如今是一城之主,沒有敢想敢做的性子,如何撐起一城?”

崔大郎眼睛微彎,微哂道。..

他才剛弱冠,正是年輕氣盛,想要一展抱負之時,只是大家族講究內斂隨和,凡事以禮法規矩而行,他身為嫡長,不可出格。

只是與本心,他還是喜歡像柳福兒這樣,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絕不等上一年半載的做法。

崔大人歷經宦海沉浮,早已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眼見兒子一臉欣賞,氣得不成。

但他也明了,兒子大了,已不是罰已罰便聽話的年紀。

他瞪起眼,呵斥道:不管如何,這個家還輪不到你做主,我說什麼便是什麼。”

“此番會定州,你給我老老實實守孝三年,哪裡也不許去。”

崔大郎笑了笑,拱手稱是。

河道悠悠,戰火消弭之後,貨船商船又如從前一般來去通行。

柳福兒此番也算達成所願,她惦記家裡,半點也不停留的往回趕去。

一連行了幾天,船停靠在襄州補給。

守將得知柳福兒過來,急忙趕來拜見。

在聽到他說,梁帥出征,梁大上書,只是唐皇才一準許,帝都和汴州同時有事,他脫不開時,柳福兒氣得笑了出來。

這個梁大還真是有意思,他不想去也就算了,偏還做出一番孝子模樣,卻又在這兒來將她軍。

她又憑什麼拿自己的男人血汗成全他的名聲?

柳福兒淡淡說了聲相信梁將軍定會安排妥當,便再沒有下文。

赤槿上前請了他出去。

柳福兒摩挲着下巴,琢磨了會兒,道:“去把人趕緊叫回來,咱們這就出城。”

赤槿急忙出門尋人,並在宵禁之前離開襄州。

從這兒回江陵就近了許多,一連行了三天,船便進了卡口。

才一進城,柳福兒便先去府衙。

見到全四,她便吩咐:“截住所有從西邊發來的信鴿兒,把信交給我。”

全四哦了聲,問:“昨兒就來了一封。”

他道:“上面是八百里加急,我已經送給都尉了。”

柳福兒表情微凜,問:“從哪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