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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梁家人與眾多前去赴宴的賓客回返。

才一進門,沒等喘口氣,便看到丹桂急三火四從內院奔出。

梁帥擰了擰眉,劉氏呵斥道“你這是什麼樣子。”

丹桂急忙住了腳,眼眶裡的淚珠隨着她的動作簌簌落下。

“夫人,小郎君他……”她抽涕了下,話不成調。

“錕兒怎麼了?”

劉氏一下子急了。

丹桂哽咽道“小郎君不好了。”

“怎麼回事?”

梁大冷聲問道。

丹桂搖頭,道“也不知怎麼回事,小郎君來時還好好的,可吃過飯,沒多會兒便喘不上來氣,這會兒已經人事不省了。”

虞氏身體用力一晃,手用力抓住麥苗的胳膊,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去請郎中。”

正趕到近前的平伯趕忙答應着,往外奔去。

虞氏道“趕緊帶我過去。”

“我也去,”劉氏急忙跟上。

丹桂忙答應着在前引,帶着一家老小來到西院的小跨院。

此時,唐氏正坐在床邊,一臉惶意的拉着梁錕的小手,低低的喚着。

眾人快步來到近前。

只見梁錕白凈的臉龐已然變成暗沉的金色,小胸脯平平,幾乎看不見起伏。

劉氏一把推開唐氏,急忙忙上前,道“錕兒,我是婆婆,你聽見了便睜開眼看看。”

梁錕安靜的躺着,動也不動。

劉氏的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她怒聲叱罵唐氏,道“我要你有什麼用,就讓你看着錕兒一天,也能出事。”

唐氏此時眼裡只有梁錕,劉氏的推搡,她根本毫無防備,當下便一下子歪坐到了地上。

梁大上前,扶了她起來,道“阿娘,錕兒生病,與她有何相干。”

“你閉嘴,”劉氏剜了眼梁大,惡狠狠的跟唐氏道“錕兒要是無事便罷,若有事,我饒不了你。”

她說完,便軟語去哄梁錕,趕緊醒來。

唐氏低着頭垂淚,恍如未聞。

梁大見她人都獃獃木木,便扶她去了一旁,尋了個可以看到梁錕的位置站定。

虞氏腳步微顫的來到床邊,摸了摸梁錕明顯顯出涼意的小手,復又把手放在他鼻間。

感覺到略有氣息浮動,方才安心。

很快,郎中便被平伯拖了過去。

顧不得喘口氣謝謝,他急忙來到近前扶脈。

待到他起手,一家人皆聚到近前,道“怎麼樣了?”

郎中一臉難色。

在他看來,這已經是回天乏術了。

但梁家在汴州,就等同於一地之王,這小郎又是梁家的嫡長,他不過是本地的一個小小郎中,若這話由他宣布,只怕會引火燒身。

他沉吟片刻,道“小老兒才疏學淺,郎君這個病症,我瞧不了。”

他拱了拱手,趁着眾人尚未反應之前,急忙帶着葯童走了。

梁帥轉眼,望了眼郎中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面色沉沉。

唐氏她茫然起身,望着床榻,步步過去。

梁大怕她失控,忙緊緊跟着。

唐氏半跪在腳踏上,身體前傾,趴在床邊,低聲叫着錕兒,手一下下摸着梁錕的髮絲。

但此時,梁錕已再不能給她任何的回應。

梁大轉過臉,以手覆眼,將奔出眼眶的淚水擦拭眼睛,才彎腰來到梁錕跟前。

梁錕面容安詳,讓人覺得他這是睡著了。

很快的,平伯再次請來了兩位郎中。

兩人扶了脈,皆面面相覷。

這人都已經沒了脈搏,這要怎麼診治?

再看梁家一大家子都陰沉沉的面容,兩人心裡不由一陣突突。

斟酌許久,其中一位自恃年紀略長,也時常來往梁家,與這些人都還打過交道,開口道“貴府還是早些準備身後之事吧。”

“你說什麼?”

“我兒心口明明還是熱的,你這是瞧不得他好,是不是?”他話音未落,唐氏驀地抬眼,兩眼通紅得厲害,一副恨不能生吃了他的模樣。

郎中被唬的往後連退兩步,忙轉眼看梁帥。

“老大媳婦,”梁帥沉聲一喝。

梁大急忙上前,拉住唐氏。

梁帥深吸了口氣,道“真沒有救了嗎?”

兩郎中同時搖頭。

梁帥閉了閉眼,示意兩人退出去。

虞氏微張了張嘴,沒等發出一聲,便一頭栽倒。

劉氏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嚎,人倒在床邊,拉着梁錕的手哀哀痛哭。

唐氏轉身撲去床邊,沒等哭,劉氏便用力搡開她,道“你給我滾,你這個喪門星。”

復又趴在床邊,叫着錕兒,聲聲泣血。

唐氏堆坐在地上,淚水漣漣。

梁大過去,輕輕摸了摸兒子已經冰冷了的小臉,心也跟着拔涼。

兒子的離世,意味着,以後他的膝下將再無子嗣承繼。

後罩房裡,曲娘子聽着前面一片哭聲,愉悅的扯了扯嘴角。

她的孩兒死時,這些人也不過是嘆了幾口氣,說什麼無緣便了事了。

現在輪到嫡長孫,倒是哭得傷心。

她側頭,輕輕撫摸兒子曾經躺過的床畔,心裡涌動着詭異的暢快。

翌日,梁家嫡長孫亡故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汴州城。

司空家也得知這個消息。

司空茂打發管家趕緊進城打探具體情況。

汪氏嘆了口氣,想到昨天那孩子都沒能過來,便道“那孩子太早慧,到底還是沒能留住。”

司空茂搖頭,道“若真如此,那昨日梁家人便不會都來了,且我看梁帥面色平和,梁大情緒而已不錯,想來那孩子是發了急症。”

時近正午,管家急忙忙奔回來回稟。

“老爺,有小道消息說,梁家的小郎君死的似乎不太尋常。”

司空茂略調了下眉頭。

管家道“過去看診的三位皆醫術精湛,其中有位,我與他有些淵源,聽他說,那孩子死時面色泛金,大抵是誤食了什麼東西。”

司空茂微凜。

要知道如今的梁家男丁可算是十分珍貴的,吃食上皆要十分仔細,決不可能發生誤食。

想來是誰暗中下了黑手,將梁錕害死了。

“梁家可有什麼動靜?”

司空茂立刻問道。

管家搖頭,一臉茫然。

司空茂琢磨片刻,忙轉去書房,沒多會兒便吩咐管家,“趕緊把這信送去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