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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後,周青峰帶着《牽引圖錄》回家。跟在他身後的王鯤鵬一直在發抖,腳步虛浮。平常他看到巡城兵丁毫無懼色,現在低頭耷腦的恨不能找個洞躲起來——他奮力敲的一棍子把李二的後腦給敲碎了,那個潑皮當場完蛋。

周青峰早上從書屋離開時,李二的屍體還躺在街道上無人收殮,後腦的淤血留了一地。街上的住戶對此既不驚詫,也不欣喜,只是稍稍避開些,就當是條死狗,或者看不見。

從李二身上摸來的碎銀子給了王鯤鵬,可王鯤鵬自己沒收,反而偷偷摸摸的丟到被欺凌的寡婦家。他丟銀子後回來跟周青峰說,“那家寡婦坐在廳堂里直哭,衣裳破爛的真是好可憐。我隔着門勸了幾句,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

她男人死了不到一個月就遇此橫禍,周圍鄰居也沒一個出來幫忙的。若是讓李二得手,她就只能上吊了。而她若是上吊,她家的孩子也就活不了。”

“那麼你現在怕個啥?”周青峰沒好氣的一腳踢王鯤鵬,“你做了善事,大善事。你給過去遭李二欺負的人報了仇,還救了寡婦一家,甚至救了以後會被李二欺負的人。抬頭挺胸,你現在就是個英雄。”

“我是怕官府......。”王鯤鵬跟在周青峰身後,壓低聲音說道:“李二能橫行多年,跟千戶所的大人們有點關係。他的狐朋狗友也挺多的。”

“千戶所的大人們會在意死了一條狗么?再說誰知道是你殺的?以後閉嘴就是。”周青峰厲聲喝道:“記住,你是個大英雄,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就不應該害怕。”

忽悠完了王鯤鵬,周青峰也到家了。問了看家的僕婦張媽,得知昨晚谷元緯和楊簡回來過,只是回來沒一會又離開,甚至沒在意周青峰根本不在家。聯繫昨晚書屋女郎的話,這便宜師父在撫順的交際只怕是困難重重,沒太大進展。

對於谷元緯到底惹出些什麼事,周青峰沒空也沒能力管。他現在只頭疼自己實力太弱,昨晚對付個只有蠻力的潑皮要靠王鯤鵬才行,若是再碰上追殺他的黑衣女子——那妞長的漂亮又夠勁,就是太狠了。真要遇見,他只能引頸就戮了。

王鯤鵬混了頓早餐就離開,說了昨晚困頓,今日告假沒辦法陪讀。周青峰知道這年輕人是嚇的,也就讓他走。而他自己睡了一上午,下午起來就開始研究從李二身上弄來的那張紙片。

《牽引圖錄》讓周青峰擁有了開天眼,辨氣機的能力。可靈力不夠,每次開啟後頂多維持十分鐘,這十分鐘內周青峰能看到很多人事物背後的關係和模糊走向。眼下吸引他的就是那張散發淡紫色光輝的紙片了,這代表又有一份小小的機緣出現在他面前。

紙片上鬼畫符般的畫了些東西,應該是不通文墨的李二自己塗鴉的。周青峰試圖辨識其中的含義,可他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紙片上畫的是什麼?三歲孩童都比這李二畫的好。想了一下午也沒個所以然,周青峰只能暫且放下紙片的事。他還有個麻煩要解決,就是沒錢了。

大丈夫不可一日沒錢,昨天周青峰還手握二百兩銀子的巨款。這銀子能換來‘開天眼’的能力自然是大賺特賺,卻也讓他變得一貧如洗。

問谷元緯要錢是不太可能的,且不說這便宜師父挺小氣,周青峰也不願意對方控制自己的經濟能力,畢竟‘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男人還是要自己賺錢才行。

“少爺,你晚上打算吃個啥?”待到傍晚,僕婦張媽進來問道,“還吃烤雞嗎?”

能伺候周青峰,在張媽看來是個相當好的差事。這小少爺待人和氣,出手大方,就是太過愛乾淨。他不但自己愛乾淨,連帶張媽也必須愛乾淨——古人可沒有上廁所後洗手的習慣,有時候還講究‘不乾不淨,吃了沒病’,這些都是周青峰絕對不能容忍的。

不過有周青峰這樣要求苛刻的主人家,連張媽都覺着自己體面了幾分。她剛來時可是特意穿了身好衣裳,結果周青峰當場嫌棄她衣服太油膩,出錢給她弄了身‘工作服’和好幾件袖套圍裙。那花了五錢銀子的棉布工作服讓周圍街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張媽進來問晚飯吃什麼,周青峰想着近段時間吃肉吃太多了,回了句‘今晚吃清淡點,炒個青菜,弄個蛋湯’。

聽到周青峰不吃肉,張媽很是失望。這少爺吃東西太挑剔,每餐總是剩下很多。比如一整條魚他只吃魚身,魚頭魚尾絕對是剩下的。吃個雞也是如此,雞頭雞脖雞爪雞屁股統統不要,甚至連雞骨架也懶得啃。每天的剩飯也多,少爺根本不在乎。

每次給周青峰收拾餐桌,張媽總是連湯帶水的把剩飯剩菜帶回家。她家幾個小子就靠吃少爺的剩菜,這幾日竟然臉上都有些油光,看着叫人欣喜。聽到今晚不吃肉要吃青菜,張媽就腹誹‘青菜有啥好吃的,吃多了臉都跟菜葉子般發綠’。

等飯菜做好,端到周青峰面前是一碗蘿卜,一碗豆苗。雖說是素菜,卻也是豬油炒的,噴香的很。周青峰還不吃米飯要吃小米粥,這也讓張媽背地裡抱怨。僕婦沒資格跟主人家同桌吃飯,等周青峰在書房吃完了喊她來收拾。

收拾時冷不丁就瞧見了周青峰正對着一張破紙片端詳,張媽就笑道:“少爺,你個識字的人家,咋也像我們睜眼瞎般的記賬呢?”

“什麼......,記賬?”周青峰對手裡的紙片看了一下午沒個頭緒,聽張媽一口說是‘記賬’,他連忙扭頭問道:“這上面記的什麼賬?”

“看我這老婆子就是多嘴會錯意。少爺這樣能寫會算的伶俐人,自然不能和我們一樣畫圈圈記賬。真該打!”張媽作勢朝自己嘴上抽。周青峰小臉一沉喝道:“行了,說說這紙上寫得到底是什麼?”

“這應該是誰家欠的賭債,還畫了押。”張媽指着紙片上的幾個圈圈說道:“欠了十幾兩銀子嘞。”她又指着圈圈下一個黑乎乎的墨點說道:“這是按了手印的。”

你個妹啊!

這畫的比印象派還印象派,要不是懂的人,誰知道是一張欠條啊?

“能看出是誰欠下的嗎?”周青峰繼續問道。

“這......。”張媽有些猶豫,“城裡放貸的都是些不好惹的潑皮,能欠十幾兩的只怕也不是善良人家。這上面畫押的記號看着像是城東龍王廟的趙廟祝。”

“廟祝?”

“說是廟祝,其實就是一夥乞兒的頭。平日里欺行霸市,坑拐女子,收贓銷贓,做的惡事太多了。連我們家前些年都被他坑過一棟宅子,這其中的仇怨結大了。可據說他跟千戶所的中軍大人攀點親戚關係,又有十幾號能打的手下,自然無人能管。”

“既然你家跟趙廟祝有仇,拿這張賭債欠條,能問趙廟祝要到銀子嗎?”

“少爺是修仙的高人,你出手自然可以。換我們這種無依無靠的小民,定會被趙廟祝帶人打出來。”

聽了張媽解釋,周青峰心裡已經大概了解。雖說手裡沒錢,可他對十幾兩銀子倒不是太看重。不過按照《牽引圖錄》里的說法,能讓周青峰看到紫色的物品,定然是對他有特別用處的。這閃着淡紫色光輝的紙片背後,指不定還有別的東西在等着周青峰。

這其中的氣機牽引讓周青峰對最終能獲得的物品有種滿滿的期待,他現在實在太需要增強自己的實力了。

“張媽,你能幫我把這十幾兩銀子要回來嗎?”

“少爺,你在取笑我這婦道人家了。我自然是不行。”

“你能幫我找些人來辦這事么?”

“少爺若是要這十幾兩銀子,請府上的大老爺或者小老爺出馬,應該也就傳個話的事。何苦為難我呢?”

所謂‘大老爺’‘小老爺’就是周青峰的便宜師父和師兄,可周青峰怎麼可能去找他們?他再次對張媽問道:“若是把這十幾兩銀子要來,少爺我分文不取,全都送給出力的人。你看如何?”

這下張媽猶豫了,十幾兩銀子對小戶人家來說可不是小數目。哪怕多幾個人來分,好歹也能分個一二兩。窮苦人家省着點可以吃上一個月了。而且真要破了趙廟祝的龍王廟,裡頭的金銀可不止十幾兩。

周青峰看張媽心動,再次喝道:“張媽,你看着我。”

看我絕招,目光對視,惑心術!

靈力,意識,想象,周青峰透過目光,將自己的意志強行加載在僕婦張媽的大腦內。當他施展術法時,體內的‘陽圭’似乎還提供了一定效能增幅作用。

周青峰靈力不足施展完整術法,可對於一個已經被說動了心的普通婦人,‘惑心術’還是發揮了效果。他施術之後沉聲說道:“張媽,你也知道我師父師兄是有大能耐的修行之人,不過這種小事怎麼能讓他們出手?再說出了什麼事自然由他們兜着,你怕什麼?”

張媽神情意動,心裡卻還在尋思。

周青峰繼續說道:“知道這張欠條是誰的嗎?城裡有名的潑皮李二。昨夜李二被我師父一掌給劈死了,區區趙廟祝又何足掛齒?你幫我找人辦成了這事,少爺我自然不虧待你,這個月的月銀給你漲三錢。你若還在猶豫,就是不識抬舉了。”

“這......,這......。”威逼利誘,外加術法影響,張媽終於點點頭說道:“我家男人兄弟眾多,娘家也有幾個能打的舅舅和外甥,早就想新仇舊恨收拾那趙廟祝。把他們喊來應該能幫少爺把事給辦了。不過具體場面還需要少爺親自主持才行。”

“那是自然,我肯定會親自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