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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納愣在原地,腦中思緒飛轉。

他當時閱讀的新聞只報道了丹娜的父母因為米德加爾半位面出現了特異的魔力反應才前去調查,但卻沒有提到這一處半位面里其他的人,在文章中,僅有數千人與克里斯汀夫婦一同遇難的描述。

萊納沒想到,那數千人竟然就已經是一個小型的文明,擁有屬於自己的語言與文字。

他緩緩坐在一張椅子上,思緒萬千。

“米德加爾與主位面的聯繫不過短短三年,沒有人會想到它會突然崩塌,因此,除了一些法師對其進行勘測,得知了那裡具有豐富的魔力礦產資源外,人們根本想不到對其獨特的文化和語言進行保護。”

薩弗羅斯幽幽地說道,這並不怪誰,沒人能預料到半位面的崩塌,這沒有任何徵兆。

“當時,魔法協會對於這種過去曾經有聯繫,但因為戰亂而遺失,最終回歸的半位面採取的政策是逐步交流,一開始並不強行介入其社會,保留最完整的文明形態,因為這樣更能研究文明是如何形成的。”

這也是導致當半位面崩塌的時候,米德加爾的人幾乎全部都沒有逃出來,其文獻資料幾乎沒有留存的原因之一。

“我並非米德加爾的遺族,實際上,當年剛剛發現米德加爾的時候,我還不過是一個在高階魔法學院里為著畢業論文煩惱的學生,我的老師正是主持米德加爾探索工作的負責人,於是我也就跟着去了那一處位於文明邊陲的半位面。”

薩弗羅斯說了許多,或許這些年,他一直找不到一個願意聽他傾訴的人。

他說著米德加爾那無垠的荒漠,白天,狂風捲起沙礫,遮天蔽日,風沙如同最尖銳的刀刃,將一塊塊巨大的石頭雕琢成各異的形狀。

他說著夜晚,米德加爾那璀璨的星空,由於文明的規模較小,所以這裡的夜空沒有被城市的燈光所污染,漫天繁星奪目耀眼。

他說著米德加爾的人們,當年帶領眾人的法師已經隕落,剩下的普通人對魔法根本不了解,所以這一處文明是沒有魔法影響的文明,人們在荒漠之中的綠洲生存,保留了古代魔法帝國的許多復古的習俗,熱情淳樸,孩子們睜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來訪的薩弗羅斯等人。

當然,他也說了有關瑟拉菲諾詩語的事情。

他第一次正式接觸到這種語言是在一次祭祀上。

古代魔法帝國在建立之前,大陸上曾經有過信仰神靈的宗教,但這些宗教很快就被法師們擊潰,他們所信仰的神明無法為自己帶來任何力量,最終,宗教消亡。

但在米德加爾,卻形成了原始的宗教,他們信奉的神明是魔法之神,形象則是最開始帶領普通人來到這一處位面的法師。

而瑟拉菲諾詩語,便在祭祀上出現了。

時至今日,薩弗羅斯還記得,他聽到作為祭祀主持的那位少女淺吟禱文的場景,以及周圍的眾人齊聲合唱的場景,那讓他這個經受了二十年魔法教育的正是法師第一次覺得,這種語言或許真的是神明的造物。

“後來,我的導師給我布置了一個任務,便是編纂一本瑟拉菲諾語的詞典,他認為這種語言即便刨除考古的價值,本身也是一種極富有魅力的語言,於是找到了擅長多種語言的我。”

薩弗羅斯說道,窗外,夕陽將流雲染成熾烈的緋紅,天空由淡粉演變向另一端的湛藍,幾顆星辰若隱若現,宣告着夜晚的到來。

夕照下的辦公室,只有萊納與薩弗羅斯,低沉又緩慢的聲音中,訴說著一個文明的終末。

“最開始的兩年,我待在米德加爾,與當地人交流,基本掌握了一般的對話,之後,我因為一些瑣事需要回到主位面,就順便準備進行下一步的工作,災難就在那個時候發生了。”

薩弗羅斯似乎不願意回憶,但還是接著說道。

“在米德加爾荒漠的北部,一處礦藏中發現了魔力異常的痕迹,魔法協會當時派遣了專門研究半位面生態的法師前去調查,可誰知道那竟然是半位面崩塌的開始,包括我的導師與其他同學在內,身處米德加爾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間湮滅,只留下我獨自一人。”

再度嘆息,薩弗羅斯從懷中掏出了煙斗,正想點燃,又想起了辦公室不能抽煙,便默默放下。

導師與朋友都隨着半位面的崩塌而逝去,就連自己研究的文明都已經不復存在。

“薩弗羅斯先生,你這些年,就一直在做這件事?”

萊納問道,他大約聽過,能夠派遣去遙遠半位面的,大多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薩弗羅斯當年想必也是一名頗有希望的法師,但十年過去,他依舊還是四環,可以想見,他將這漫長的時間都獻給了這一部詞典。

這是為什麼?

理解瑟拉菲諾詩語,無法提高魔法水準,也難以用來指導發現遺迹,甚至就連最基本的交流,可能都無法做到。

十年之後的現在,也許薩弗羅斯便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會說瑟拉菲諾語的人,他可能就連與之對話的人都找不到一個。

用帕西瓦爾的話來說,薩弗羅斯所做的一切,就是徒勞無用的,是沒有意義的。

“呵呵,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專註在這件事上,但一晃眼,時間就已經過去了這麼多。”

薩弗羅斯應該還不超過四十歲,但歲月已經在他身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迹,他蒼老得如同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這還是已經成為中階法師,身體經過了魔力的淬鍊之後的結果。

“腦子裡只想着,啊,這一個詞應該怎麼表述,這個句子該怎麼翻譯,十年就這樣不見了。”

他笑了笑,這笑容中蘊含了什麼,或許只有薩弗羅斯自己知道。

“有人說,我研究的都是沒有用的東西,是得不到任何意義的。”

薩弗羅斯似乎回想起了過去的一些經歷,喃喃說道。

“但我知道,這部詞典一定有其意義所在。”

最後一抹餘暉照射在薩弗羅斯的臉上,打出一片金黃。

萊納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