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淇心站在湖邊,邃藍的湖水在微風的吹動下輕輕晃動着,連帶着湖面上綴着的點點星辰也跟着一閃一閃的。慢着,湖面上有星星?也許是天上的倒影吧,她揉揉眼睛,一個個浪尖上都鑲嵌着璀璨的光點,追逐着無邊無際的水面。就在這時,天邊忽然升起來了一面米黃色的圓形物體,是月亮,月亮升起來了。可是今天的月亮為什麼怪怪的,她一時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便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姑且認為是月亮的物體慢慢地從地平線下面升起來,一點點地越過了湖面,同樣深邃的夜空,若有若無的雲彩,最後那圓月的下邊緣躍出了水面,完完整整的一輪圓月映照在了天空之中。許是用力過度的緣故,月亮的臉微微地泛着嬌紅,喘着氣兒。

淇心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月亮,她正仰起頭看這美麗而不尋常之物時,意識彷彿慢慢離開了自己的身體。當她俯視着湖面才發現了為何會覺得不對勁。幽暗的湖面已經失去剛才的藍色和星光,陷入了陰沉沉的黑暗之中。若不是風吹動時隱隱的波紋,淇心都很難辨認這就是她剛才凝視的湖面。她的眼神往湖邊搜尋過去,想要尋找自己的身影。然而那裡同樣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可是為什麼?明明有那麼大的一輪明月,為何這周圍的一切都像是籠罩在黑暗之中?

心中疑竇叢生,淇心轉身去看背後那輪圓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月亮似乎比剛才更大了些。她肆意地佔據了半邊天空,瑩白清潤的光茫照亮了自己盈盈容顏。可淇心不管回過頭幾次看,這邊都是望不穿的黝黑。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想要去問問師父,可意識卻不由自主地向那月亮飛去,不,應該說是那變得越來越大的月亮,籠罩了她意識所在之處。她深陷那如水如空氣般虛無的光線之中,忽然眼前一片黑暗。她以為自己回到了剛才的地方,但這團緊緊將人吸附的黑暗絕對不是剛才她所來之處。

這到底是哪裡,黑暗之中時間過得無比地緩慢,淇心感知不到任何東西。

到最後,時間本身也消失了。淇心唯一殘存的一絲絲意識仍然固執的猜想,這片無比的黑暗應該有個邊界。她也許在過去,現在或者未來到達那個地方。既然時間不再流逝,那只有回到過去才有可能回到那裡。過去,是什麼時候。。

月亮的那一頭,她終於帶着身心穿梭過來,疲憊和喜悅同時充盈着心頭。在這裡她終於找到了被月光照亮的湖面,閃閃發亮的星辰,遠處山巒如墨水般模糊的輪廓。她並不是一個人,前方那個背影。。那個背影正是為這個畫面而生的。他站在懸崖之上,長長的身影拖在前面,衣服卻被風吹得飛起來。好大的風啊!一陣又一陣的海浪聲拍打着那懸崖,淇心張口想要叫他,可名字到了嘴邊卻如何不能出口。她看着自己,飛舞的衣裙上籠罩着淡淡的月光,可地上卻沒有影子。是月之結界,她被這巨大的月靈封印了。眼看着那男子一步步地向著崖邊挪去,淇心心中有不詳的預感。她努力地想想要衝破這結界,近了,越來越近了。可就在她伸手的一瞬間,那男子身影一晃,落在了懸崖之後。

“小姐,小姐。”熟悉而陌生的呼喚聲從月亮的另一面傳了過來。淇心仍眷戀地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懸崖,不忍離去。“小姐,淇心小姐。”海風晃動着她的身體,合著海浪的節拍。海浪,或許她可以飛到那懸崖下面去看一看。海水拍打着那灰色的懸崖,水濺到了她身上,涼涼的,卻是意想不到的舒服。再看那空闊無邊的海面,月光下一層又一層白色的海浪捲來,卻哪裡有半分落水人的影子。她在那礁石之上來回走着,心裡很難過。海浪越來越大,她半個身子都被打濕了。一隻白色的海鳥盤旋着在她身邊,忽然一個俯衝,在她臉上狠狠地啄了一口。

啊,淇心慘叫了一聲。又墜入了黑暗之中。這一次的黑暗,又與之前不同。不是深邃清冷的湖面,也不是吸附一切的黑洞,這一次的黑暗,散發著溫暖結實的氣息。這氣息如此之近,彷彿就在眼前一般。

鷲兒繼續用冰冷的帕子擦拭着她的額頭,“怎麼樣,好一點了嗎?”淇心點了點頭,有一半的她還凝固在剛才的夢境之中。但在微弱的光線之下見到鷲兒熟悉的臉,她終於明白那溫暖的氣息從何而來。鷲兒又換條帕子,將淇心的衣袖捲起,溫柔的順着她的手臂擦拭着。“小姐剛才做噩夢了吧,我快嚇壞了。”淇心回想起剛才的情景,不,那無論如何也不能稱作噩夢。甚至她心裡還有一點甜絲絲的感覺。可現在卻更多是悵惘。

“小姐一定是最近又要練功,又天天跑去探望墨心小姐,累到了。”聽她說到墨心的名字,淇心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鷲兒猶豫了一下,“卯時剛過。”淇心哎呀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都這麼晚了,你怎麼不早些叫我起來。”鷲兒委屈地說道,“我也就大概叫了小姐一百遍吧,最後還是不得已又用了針刺大法。”難怪淇心覺得人中還隱隱作痛。

淇心風一樣地往無邪洞府飛奔而去。

那日於禮和丘陽老頑固商量過後,便決定讓墨心暫時去無邪洞府住上一段時間。無邪洞府中清凈無擾,可以每日運功調理靈脈中紊亂的氣息,或可緩解她心魔入侵的癥狀。墨心起初並無異議,但聽說師父要讓淇心代替她站四合陣之位時,卻是大大地反對。她的話不無道理,淇心御問月時日尚短,雖有幻天鏡的大力加持,可四合陣本就是險中求勝的凶陣,一不小心很容易誤傷自身。她因此拒絕了師父的提議,便要留下來繼續練陣。

於禮這一次卻是十分地堅持。

淇心知道墨心為了自己的事情,和師父有過多次激烈的爭論。她有一次無意中聽到墨心質問師父,“為何你從當年開始就不願意向我們透露淇兒的身世,你總是不在意淇兒的安危,究竟與她的身世有沒有關係?”於禮說了什麼話解釋,淇心扭頭就走卻沒有再聽下去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清晰地記得是誰把她從那個可怕的地方救出來的。墨心擔心自己自然是出於憐愛,但淇心也未曾懷疑過師父會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姐姐”,見到墨心的身影,淇心甜甜地叫了一聲。她每日去天清殿練功之前,都會先來無邪洞府陪墨心待一段時間。一是為了排解她久居崖上的寂寞,另外也是墨心擔心她練陣的狀況,淇心便每日里向她複述昨日的練功經過,墨心聽到感興趣的地方,也會指點一二。

今天淇心剛演示了幾招,墨心便覺得不太對勁。“淇兒,這是問月中化境的功夫吧。你何時練成的?”淇心撓了撓頭,“我最近每晚睡不着的時候就起來練一會,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忽然練成了。”墨心笑道,“看來讓你出谷一趟,收穫不小啊。這懶散無為的性子完全變了個樣,以前天天監督你也沒見你這麼勤奮練功。”她雖然笑着,臉上卻隱隱有擔憂之色。“不過淇兒,練功的事情,千萬不能過於着急,你現在靈根還淺,化境的招術看着簡單,其中蘊含了無數的細微要領,一不小心容易走入歧路。”淇心點點頭,她想和墨心說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昨夜的夢,可還是忍住了。只道,“姐姐放心吧,我有寶鏡護體,它的功力可比我高多了。”

姐妹倆又說了會話,山間的晨霧漸漸散去,淇心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去天清殿。

她不知道自己沒有和墨心提及昨晚的夢,除了不想讓她擔心,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那個只能看到背影的男子,她已經不止一次在夢中見到。她雖隱約猜到是誰,心中卻不願意承認。姐姐會明白這樣的心情嗎?她忽然想起了箜公子,他對姐姐也是這樣的一番深情,卻也是一場空歡喜,大概姐姐早已把心封了起來,留給另外一個人。她稀里糊塗地想着,果然一生之中只能碰到一個這樣的人么?若是自己能早一些明白就好了,至少可以像箜公子一樣做些什麼,而不是渾渾噩噩地度過那些珍貴的時光。雖然這也不能改變什麼,畢竟他們身上有各自的使命,那晚的青梅酒最終還是沒有喝成。當介山說起那位指婚的貴族小姐,心中忽然被刺痛,連帶那些渾然不知的感情也蘇醒了。就連離開的時候,一向無所畏懼的她突然害怕而不敢當面告別。

淇心一邊胡思亂想着,又很懊悔自己會還在想這些無聊的事情。此刻她只願腳下的步子再快一些,早點把她帶到天清殿。只有練功可以讓她心安,忘掉這些煩人的意想。睡不着的夜晚,她經常就起來練一會問月,直到月光灑滿溪竹軒,她才在鷲兒的碎碎念中去睡覺。和幻天鏡的默契也一天天地增加,師父說她的功力進步大多是幻天鏡的功勞,淇心聽了也不在意。倒是一凡把她的外號從無事忙姑娘變成了事事忙姑娘,讓她很高興。想到這裡,她忽然想起來好幾日沒有見到一凡了,一會練完功找他去。

思念間,天清殿的七十七級台階已經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