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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會甫結束,千依一臉不悅地拽着百順敷衍地告辭一圈,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莒王府。

太子一行正要離去,不知想起何事,忽地向著淇心走去。

淇心背對着門口,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突然間,她腦子嗡了一下,接着是一陣低鳴之聲綿綿不絕地傳入耳中。淇心大驚轉身,正迎上太子尋冀凌厲的目光。他在幾個隨從的陪伴下,正向著淇心所在之處走來。

那奇怪的聲音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響,在耳中轟鳴着。淇心看看周圍正在打掃的府中僕從,見人人神色自若,便像是並未聽到這聲音一般。淇心忽然有種不顧一切的想要逃離此處的慾望,可她用理智把這種衝動壓制着。太子的嘴一張一合,似在和她說話。可腦中的顫慄之聲越來越高,將太子的話包裹其中帶到很遠的地方,“姑娘這三味茶。。果是奇妙,料想必定師承名家,我的四弟能請到姑娘這樣的客人,實在令人艷羨得緊。”

淇心只聽到前面幾個字,勉強擠出幾個字作答,自己都聽不清說了什麼。這時尋玉也來到跟前,他轉向太子說些什麼,看到淇心忽然伸手捂住了腰間,眉頭緊皺,像是很痛苦的樣子。他嚇了一跳,“淇心姑娘,你沒事吧?”

這邊淇心慢慢站直身子,那蜂鳴之聲逐漸消失,籠罩着大腦的那一團迷霧也開始散去。

“詩曰:

紛紛五代亂離間,一旦雲開復見天。

草木百年新雨露,車書萬里舊江山。

尋常巷陌陳羅綺,幾處樓台奏管弦。

天下太平元事日,鴦花無限日高眠。

話說宋朝自陳橋兵變,眾將立太祖為君,江山一統,相傳至太宗,又至真宗,四海昇平,萬民樂業,真是風調雨順,君正臣良。”

拾得看看那說書的老人,又看看身邊聽得聚精會神的淇心。他拉了拉淇心的衣袖,小小聲問道,“小姐,我們今天不去查案了嗎?”

一主一仆已經連續三日在曜泰街路口的這家茶館聽說書,拾得搞不清淇心葫蘆里賣得什麼葯,只是他這迫切之心,似乎比淇心更甚。淇心只點了點頭,“查。”但人還是穩坐不動,今天新起的《三俠五義》,比起前兩日的,又更有趣了。

淇心在出廬隱之前,從未聽過說書,然而這種充滿拙撲野趣的講故事深深地吸引了她。聽得那說書人講到狸貓換太子之處,“趁着忙亂之際,將狸貓換出太子,仍用大盒將太子就用龍袍包好裝上,抱出玉宸宮,竟奔金華宮而來。”淇心揪心不已。而聽到陳林救下太子又把他藏在點心盒裡,又拍手稱好。

拾得忍不住又推了推她,“小姐,快別聽了,我們還查不查案了。”淇心眼睛半點也沒有離開那正講得眉飛色舞的白髮說書人。

聽到傷心處,淇心用袖子抹着眼淚。拾得只好嘆了口氣,“我於師祖怎麼收得你這樣一個徒兒,一定頭疼得緊。”拾得雖然未去過廬隱,可是淇心教他練功之時,常和他提起谷中之事,還承諾了他以後讓他拜褚石為師,所以拾得便自行對號入座,語氣里已然把自己當成廬隱弟子了。淇心聽得他老氣橫秋的話語,邊抹眼淚邊笑了。

就在那一霎那,淇心臉上的表情凝住了。她忽然站起身,往茶館門外奔去。一個身影在路口一閃而過,淇心運起雲步追了上去,不遠不近地跟在那人身後。

她雖然沒有看到那人的臉,卻無半分懷疑。

每一個廬隱弟子都知道天音,這是載入圖鑑的罕世靈物和法力高強的主人之間交流的手段。三天前在

莒王府,當淇心第一次聽到了幻天鏡發出的聲音時,她一開始並未能與之聯繫起來。然而幻天鏡還是用自己的方式讓她明白了危險就在身旁。這與上次在桃不言後山的溫和方式截然不同,可見此人靈力進境必定非同小可。

淇心那日尾隨那人出了莒王府,結果在這個路口他與太子分別後就失了蹤跡。這幾日上才帶了拾得來此聽書,好守株待兔等那人出現。她心中並無底氣,沒想這人真的又出現了。

那人出了西北門,直往郊外而去。

走了一段大路後,只見他身影飄忽,進了一片密林之中。淇心起初不敢跟得太近,無奈密林之中視野不佳,她怕跟丟了那人,便慢慢地縮短了距離。忽地那人一個轉彎,又不見蹤影。淇心心下着急,運功加快急奔,幾步到了那人消失之處。

正待四處張望,一陣冰涼的氣息從身後傳來。淇心暗暗叫了聲不好,轉過身去,看到那人已幽靈般地出現在了身後。

“你是廬隱何人?”那人面無表情,惜字如金。

淇心不打算回答,她一運功便往右邊躍去,這人功力遠在她之上,還是走為上計。

那人也不動身,右手手掌微微合攏,向前一推,五道彩光便直向淇心而去。淇心知道不能停步,“寶貝鏡子,交給你了”,她在心中默禱,腳下仍不停留。背上硬生生受了這一記,淇心身體微晃,人已是在好幾里之外。

那人有些驚訝,哼了一聲,身子已躍到半空,手指向遠處虛虛一畫。淇心頓時覺得腳下停滯,再想往前走也是不能。她換了方位,仍舊如此,這才知道那人下了定身法。

淇心只覺得周圍的空氣壓迫感越來越強,她在原地轉圈,使出問月功力源源不斷地擊向那無形的牆壁,卻無甚效果。情急之下,她探手入懷,取出了幻天鏡。鏡子周圍一圈出現了淡淡的紅光,淇心一招靈物感通,鏡子背面的銘文一行行亮起來。淇心沒時間慶幸,她左手持鏡,右手月舞九天一式推向鏡子,試圖逼退周身靈力。

那無形的壓迫感果然消退了,淇心正想走,那人竟已攔在身前。“竟然是幻天鏡,這寶物跟着你可惜了啊,於禮那老頭看來已經老糊塗了吧。”說話間,他伸手便去奪淇心手中的幻天鏡。淇心運力相抗,卻發覺幻天鏡剛才一瞬的深厚靈力又消失了,那人左手輕輕一擺,淇心感覺一股很強的力量迎面而來,她晃了幾步,竟有些站立不穩,靠着旁邊一棵樹才站定。

那人不再管她,自去拿那鏡子。他右手捏了半球字訣,向前探出。淇心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正牽引着手中的鏡子,她想運力已是不能,顯是剛才那一擊之下靈脈受損。奇怪的是,那鏡子受着這麼深厚的靈力吸引,卻兀自巍然不動。

“蠢物,已經忘記出身了么”。那人冷冷說道。他手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支黑不溜秋的判官筆,拇指捏着食指擺出了一個字訣,霎那間一道細細的金線從筆尖湧現出來,飛向那幻天鏡並迅速地將它纏繞起來,那金線源源不斷,不一會便將幻天鏡整個圍了起來。

“啟~”隨着男子一聲令下,那幻天鏡從淇心手中升了起來,緩緩地向那男子處移動,時不是搖晃一下。淇心又聽到幻天鏡急促而顫慄的天音,想到這鏡子是二師兄拚命護下來的,卻丟在自己手中,一時間心口劇痛。

那男子拿到幻天鏡,面無表情的臉有一點扭曲。“既取了鏡子,也不必留你這樣的無名小輩,得罪了。”正在此時,一陣輕快的樹葉吹奏之聲響起。是拾得,淇心四下望去,沒有見到人影。她大叫,“小徒兒你不要過來,快走。”這個人的功力,十個自己都打不過,千萬別讓小徒兒陪自己送命。

那吹奏之聲頓了頓,卻並沒有停下。只是那聲音的方位開始不斷變換,時東時西,時高時低,如同樹林里的陽光一般飄忽不定。那人不再理會淇心,他踏着方位,四下戒備着,如臨大敵。那聲音變換越來越快,那人的腳步也跟着快速變化着,身影竟已舞成一個光圈,看不真切了。淇心驚嘆着這人的功力,早聽說離殤門的靈力修鍊走的是鬼魅一路,靈動之處比起廬隱過之而無不及,今日命懸一線,卻是領教了。

就在此時,一個白衣身影冷不防地欺近身前。“快走。”,竟是個成年男子。他一把抓住淇心的手,便即飛身躍起。那光圈中之人已然發覺,正欲追去,忽然那吹奏之聲如排山倒海般向他湧來。他不得不停了腳步,原地斂氣收神。白衣男子趁此時機,帶着淇心奔出數里方才停下。

他鬆開牽着淇心的手,“好了,他應該會被我的音盤困上一陣,你快走吧。”只見這人約莫三十多歲年紀,神情超然,衣裾飄飄,左手邊還捏着一片綠葉。淇心見此人容貌,依稀是在哪裡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