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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竹小築,後院。

秦幽夢帶來的啤酒已經都喝完了,兩人還是意猶未盡。

葉軍浪猛地一拍大腿,說道:“差點忘了,我這兒還有兩瓶拉菲紅酒呢。秦小妞,等着啊,不信弄不醉你。”

葉軍浪再度返回後院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兩瓶紅酒。

這兩瓶拉菲紅酒可是昨晚跟米朵在塞納河法國餐廳吃飯的時候他帶回來的,不過埋單的卻是屁顛屁顛跑過來當冤大頭的林英昌。

秦幽夢眼眸中還真的是看不到絲毫的醉意,反而是越加的明亮清澈,她看了眼葉軍浪放在小桌子上的這兩瓶紅酒,還真的是詫異了一下,說道:“哎喲,這還是82年的拉菲啊。葉大叔,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土豪,屋子裡還藏着這樣的好酒。”

葉軍浪嘿嘿一笑,說道:“這酒不花錢,是一個冤大頭掏的腰包,我順手牽羊給順回來的。”

“嘗一嘗?”少女問着。

“那當然。”

葉軍浪開口,用開酒器將瓶塞取下,拿起這價值不菲的82年拉菲就往杯子裡面倒着,也顧不上醒酒不醒酒,端起來就喝。

這要是落在一些品酒大師的眼中,指不定都要罵他一句暴殄天物了。

如此昂貴的紅酒,豈是這樣的喝法?

秦幽夢也是端起杯子就喝,也不知是否品嘗出了這紅酒的酒味,只知道她喝完之後又去給自己倒了半杯。

葉軍浪倒是不阻攔,起初他說了秦幽夢最多不超過三罐啤酒的酒量,可瞅着這個小妮子一罐罐的喝着卻也絲毫不見醉意,反而那雙眼眸越來越明亮清澈,都讓葉軍浪看得一陣迷糊,尋思着小妮子聰明伶俐也就算了,難不成在喝酒上也是天賦異稟千杯不醉?

所以到後面葉軍浪也懶得管了,權當是自己前面說過的話當做放了個屁般不作數。

葉軍浪倒也看得出來秦幽夢家境不凡,這種落落大方的品質還有她那縹緲若仙般的氣質,可不是尋常人家所能培養出來的,無論是胸襟膽量還是見識,都遠超她的年齡。

只不過,秦幽夢不說,他也懶得去問。

他唯一好奇的不外乎就是這個小妮子從第一眼看到他開始就對他顯得很特別,這種特別說白了就是一股說不上來的親近與信任。

對,特別是那股信任感,似乎葉軍浪直接把她給賣了她也心甘情願一般。

若非如此,這大晚上有哪個女生膽敢帶着啤酒、燒烤小龍蝦的來找一個保安喝酒?

“葉大叔,跟我說說你的故事唄。”秦幽夢歪了歪頭,這一刻的風情說不出來的乖巧俏麗,眨動着的眼眸中內蘊着的清澈波光像是要溢出了眼眶。

葉軍浪瞥了眼秦幽夢,看着她這一刻的風情,不免有些恍惚,心想着假以時日這小妮子只怕比那安狐狸米妖精都要妖艷狐媚,十足的一個禍國殃民的美人坯子。

“故事?什麼故事?”葉軍浪問着。

“嗯——”秦幽夢想了想,眼中閃過絲絲異彩,說道,“就說你在戰場上的一些故事吧。”

“戰場?槍林彈雨硝煙瀰漫的戰場不成?你看我一介保安,你跟我扯戰場是不是太遠了?”葉軍浪笑了笑。

“切!你瞞得過別人,瞞得過我啊?我知道葉大叔你肯定上過戰場的。”

“何以見得?”

“你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就是最好的證明。可不要跟我說那些傷疤是你小時候調皮搗蛋留下的,說與鬼聽鬼都不信。”

“說與你這個人小鬼大的小鬼就信了?”葉軍浪啞然失笑,心中卻也是有着一絲的意外,看來這個小妮子眼睛還很尖,自己不就是給她開門的時候光着膀子,倒是被她留意到了自己滿身傷痕的細節。

“人家才不小呢!”秦幽夢沒好氣的說了聲,她挪了挪小板凳,挨着葉軍浪坐着,仰着臉看着那張在這六年來的記憶中不曾變化唯獨平添了幾許剛硬與成熟的臉,說道,“你說是不是?”

“這從何說起?”葉軍浪問着。

話剛落音,葉軍浪便是看到秦幽夢做了一個驚世駭俗的舉動,這小妮子一把將他的背心給掀開起來。

“喂,你這膽兒也太肥了,怎麼能隨隨便便掀開一個男人的衣服?有傷風化懂不懂?”

“就說說這道傷痕怎麼來的。”

秦幽夢伸手指着葉軍浪腰側上一道狹長的疤痕,問道。

葉軍浪仰頭,思緒彷彿一下子被拉回到了多年前,在那片非洲雨林中,充滿了血腥的殺伐宛如昨日重現般的一一浮現,他良久才說道:”這是在非洲的一處雨林中,與敵軍戰士不期而遇,一場短兵交接的對戰就此展開。敵軍人數很多,但我身邊的戰士卻勇猛如虎,不曾畏懼,反而以着壓制般的氣勢襲殺而上。當時,我眼角的餘光看到一抹刀光橫空而過,我撲了上去,這柄刀從我的腰側上划過,余勢不減,斬入我一名戰友的胸膛。我還是沒能救他。這一刀貫穿了他的胸膛,但他卻仍舊是撲了上去,張口咬斷了那名敵軍戰士脖頸的動脈。”

“在那鮮血飆射而起的那一刻,他笑着,對我說了三個字——”

“殺出去!”

說到最後,葉軍浪輕聲說道:“他叫徐渭,是一條好漢。”

秦幽夢靜靜地聽着,饒是葉軍浪的語氣顯得很平靜,可她仍舊是感同身受的感應得到他內心深處的那股悲痛與緬懷,只不過這一切都被他壓在了內心深處。

她不再追問,每一處傷疤,都代表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血淚,她不忍心這個男人再去觸碰內心深處的那一道道鮮血淋漓的傷疤。

葉軍浪卻是自顧自的繼續說道:“還有這處傷痕,看到了嗎?這是地雷爆炸的碎片。當時我們被逼到了一片雷區,突然引爆的詭雷轟然炸響,本來該死的人是我。但是,在爆炸的那一瞬間,一個兄弟將我撲倒在了地上。當我把這個兄弟抱起的時候,他全身已經血肉模糊,一些碎片擊穿他的身子,在我身上留下了這處無法磨滅的痕迹。”

“他叫六子,是當初第六個進入我軍團的兄弟。血肉模糊的他嘴角翕動,可卻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看着他的口型,我知道他在說什麼——準確的說,是在唱什麼。”

葉軍浪開口,接着,他那低沉的嗓音在這空曠寂寥的夜色中回蕩而起:

“狂風烈,硝煙起,戰鼓捶動撼天地!

頭可斷,血可流,戰士殺敵勇為先!

殘陽落,映如血,戰士身死終不悔!

天蒼茫,戰火燒,試問誰可來一戰!

紅塵間,一杯土,兄弟來世再飲酒!

紅塵間,一杯土,兄弟來世再殺敵!”

低沉的聲音,沙啞的聲線,唱出了那曠遠、蒼涼、悲愴的歌聲,樸實無華的歌聲卻讓人聽着彷彿眼前都能夠浮現出那一幕幕血與火渲染的殺伐畫面,耳邊彷彿也回蕩着那一聲聲的戰吼,恍惚間彷彿看到了一個個戰士不顧生死、無懼無畏,就此殺伐而上,任由飛濺而起的鮮血染紅了一身戰衣。

夜已深,風漸涼。

不知何時,秦幽夢已經趴在了葉軍浪的雙腿上,眼眸閉着,呼吸勻稱,已經睡了過去。

“一杯敬明天,一杯盡過往,一杯敬兄弟!”

葉軍浪端起杯子,一杯杯的喝着。

夜涼如水,美人如玉,一人飲酒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