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對她來說,成親不過是從一個籠子,挪進另一個籠子里。

她相信魯家不敢虧待她,不但不會虧待,大約恨不得早晚三炷香,把她好好兒供起來,一根兒頭髮絲兒都不掉最好。

至於她自己,她想什麼,她喜歡什麼,她想要什麼……這些無關緊要。

魯駙馬她自己也見過,曹皇后雖然行事不會與皇上唱反調,但是辦過事的人都知道,一件事情可以有許多種不同的做法,要去一個地方,也不止一條道路可以通行。當時曹皇后挑了四五個人選,各人家世、性情都暗中知會了她身邊的尚宮,就是方便她挑選。

結果趙語熙就挑了魯威寧,讓曹皇后都十分意外。

自然,魯家是皇帝的鐵杆直系,老家都是一處的,在亂兵中還曾經救過皇上性命,可以說一門富貴絕對穩當,尚不尚公主對人家毫無影響。尚了,也就是錦上添花。不尚,人家也不缺這麼個媳婦兒。

別人不知道原因,只有趙語熙自己心裡明白。

打動她的,大概就是可有可無四個字。

她沒什麼求魯家的,魯家也沒什麼求她的,大家各自相安無事最好。如果換成旁人家,可能會藉著尚了公主的名義謀求權,謀求利,她這個空頭公主可什麼都給不了人家,到時候互相怨懟,連一點安穩日子也沒有了。

這一晚就是睡在清意殿的最後一晚了。

這幾天她都睡不好,太醫請示了宜蘭殿之後,給她開了安神湯藥。

可喝了湯藥她也睡不實,一夜裡睡睡醒醒,夢不成夢,覺也不成覺,唯獨有一個夢記得清楚。

那個夢裡,她仍是公主,但卻不是劉家的公主,龍椅上坐的還是趙家的皇帝,可她站在宮牆下四顧茫然,誰做皇帝都一樣,作為公主,要嫁的人都並不由自己決定。

等她醒來,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趙語熙梳妝的時候,劉琰她們三個就坐在一邊兒看着。

梳頭的尚宮今天當的是喜差,事先也賞了一身兒紅綢裁的衣裙,穿起來一身簇新鮮亮,臉上塗了脂粉,人越發顯得精神。

連梳頭尚宮都這樣,松香她們這些人當然更不用說了,她們今天都要跟着出宮,以後就是公主府的人了,松香是趙語熙身邊最得用的、有品級的宮女,今天穿的也是紅色織錦的衣裳,眉毛畫的彎彎的,嘴唇塗的紅紅的。雖然日常經常見面的人,可是這麼一妝飾,劉琰都快認不出來了。

宮女平日里服色、妝飾都是按着宮規來的,不到節慶不能帶花,平日里更不能塗脂抹粉。

其實搽些粉沒事,誰也不會趴到人臉上去看,非得挑這個刺。但胭脂就不一樣了。胭脂一到腮上、唇上,很提氣色,那準保能看得出來。

“松香姐姐打扮起來原來也很好看呢。”

松香忙得頭都要發暈了,被劉琰這麼打趣,還得笑着說:“公主謬讚啦,奴婢可不敢受。今天是我們公主的大喜日子,奴婢們也都跟着歡喜歡喜。”

劉雨嫌殿里殿外人進進出出亂紛紛的,在殿內坐了一會兒就出來了。

偌大一個東苑,平時顯得很冷清,只有幾位公主住在這裡——四皇子雖然還住在宮裡,可是她住在皇城東南面,跟她們離得遠着呢。

可是今天東苑就不一樣了,亂紛紛的到處都是人,個個腳下象裝了輪子一樣匆匆的來,又匆匆的去。

她心裡煩得慌,又說不上來為什麼煩。

二公主平時和她算不上多要好,但是二公主這人素來不願意得罪人,能忍讓的都會儘力忍讓她。她一嫁出去,東苑就只剩下劉芳、劉琰和她。

劉芳和劉琰是一夥兒的,而且一向跟她作對,以後她倆二對一,劉雨就更勢單力孤了。

這樣大喜的日子裡,劉雨卻不願意去熱鬧。

她常常想起沒見過面的生母。

都說她是難產而死,生下劉雨就沒了。劉雨身邊沒有伺候過她的人,也沒有她的畫像——甚至連一件她穿過的衣裳、用過的東西都沒有。

她只知道生母出身崔氏大族,是世家女子。

不知道她當時與父皇是怎麼認識的,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又是如何恩愛。

她一定生的很美,性情也好,又聰明。曹皇后除了佔著個原配的名份,可是一定遠不如她。

要是她還活着,多好啊。

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劉雨在沉香亭坐下歇腳,打發宮女去取茶。

不光劉雨一點兒喜慶的意思都沒有,跟着她的人也沒有。

二公主大喜,東苑上上下下都得了喜錢賞賜,所以那些人今天臉上的喜氣也不都是裝的。宮中放賞一年就那麼幾回,現在二公主出嫁這一份兒不在年例里,得了賞當然高興。

可麓景軒的這些人高興不起來。

五公主命人責打小太監,這本來是件小事,別說五公主不在意,麓景軒的其他人也都沒放在心上。

可是誰也沒想到這件事兒惹出來的麻煩這麼大!

事後也有人後悔。

在宮裡有資格、有門路讀書習字的奴婢,那能是毫無根基嗎?必定背後有人。那個小太監是內宮監的人,被叫到麓景軒當差沒兩天就挨了毒打,聽說人還沒死,可手實在傷得重,骨頭都敲碎了,以後那手就算治好了也再也不能拿筆寫字了。

然後那天舉棍子打人的太監和一個宮女就都被帶走了,他們全都心驚膽戰,生怕自己下一刻也會被處置,整個麓景軒除了五公主一個人被蒙在鼓裡,其他人都惶惶不可終日。

不必馮尚宮叮囑,他們也牢牢的看住了五公主,生怕這位主兒又干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皇后娘娘是寬和,但是宜蘭殿的其他人沒一個好惹的,頭一個閔宏閔公公就是殺人不手軟的。

這會兒五公主要歇腳,要用茶,跟的人里分了兩個去取茶點,他們走的時候很不放心,給留下的人猛使眼色。

留下伺候的也表示“明白”,一定看好公主,絕不能出紕漏。

他們現在可都是拴在一條繩上,可以說是生死與共。要是公主再闖禍,他們一個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