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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累了,這會兒先不用。讓廚房時刻預備着,公主醒了就端進來。”松香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天還是每天都看到的那塊天,卻又不是了。

松香她們都是自幼就進宮的,那一批進宮的小姑娘有好幾百,最小的五歲,最大的十一。這些小宮女先聚在一起教規矩,學侍奉。一開始當然不能讓她們侍奉主子,都是給大宮女們幹些雜活兒,伺候尚宮們。

在宮裡的日子長了,很多人都會忘了在宮外的生活。

松香還記得一些,只是記得不多了。

以前還以為,要在宮裡過一輩子。

沒想到現在就出來了。

趙語熙平時總睡得不好,一夜裡總要醒幾次,白日里歇覺也不踏實。今天多半是累得很了,待得天都黑透了,她仍舊睡着。

魯威寧回來的時候是兩個人扶着的,到了院門前他就一振雙臂,把扶他的兩個人都揮開了:“行了行了,你們都回去。”

扶他的人不是小廝,是平時玩得要好的兩個朋友,這會兒兩個人嘻嘻哈哈鬆開手:“好好好,你自己進去吧——還能走動路嗎?要不要叫兩個宮女姐姐扶你進屋啊?”

魯威寧今天被灌了不少,他平時喜歡結交朋友,今天來公主府賀喜的人着實不少,好些人平時武場上拼不過他,今天摩拳擦掌誓要在酒桌上把他灌倒。

魯威寧武藝過人,酒量也過人。不過酒量再好,也敵不了這些人一擁而上車輪戰,雖然也有人幫他解圍擋酒,喝的酒里也摻了不少水,終究還是喝得腳步踉蹌,滿身酒氣。

松香已經領了人在門口候着了,魯威寧一腳邁進門,面前兩溜兒年輕宮女,他這一步險些踩空,頓了一下,後腳才跟着進門。

松香沒看見人的時候就聞着了酒氣,差點兒沒被熏一個跟頭。

自家公主又不喝酒,松香以前在宮中也很少嘗到酒味,這會兒才明白為什麼人常說“一身酒臭”。這酒裝在瓮里的時候不臭,一喝下去了,就變成臭氣了。

這氣味兒這麼難聞,更別提駙馬身上這紅袍子看着也腌臢,大約是在席上沾了酒又染了油污。

松香笑吟吟的說:“奴婢是貼身伺候公主的,名叫松香。公主這會兒正歇着,駙馬先更衣梳洗,奴婢讓人備下了醒酒湯,駙馬先喝一碗。”

魯威寧心裡有點慌。

既想進屋去,又有點惶恐不安。

松香的話倒是正中下懷。

他胡亂點頭應着:“好。”

一大碗醒酒湯灌下去,再洗了澡換了衣裳,魯威寧的酒意去了一大半。可也許泡過熱水的緣故,腿有點軟,邁步的時候老覺得象踩在棉花里。

“公主正好也醒了,駙馬這邊請。”

院子里,屋子裡都掌燈。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點的都是紅色的燈。紅色宮紗、紗燈,映得牆也是紅的,地也是紅的,那紅並不刺眼,也不顯得很濃艷,一片紅融融的,映得這晚上不似真實。

魯威寧覺得自己象是走在一個夢裡。

到處都是香的,美的。在屋外已經是如此,進了屋子之後,他這種感覺就更加清晰。

屋子裡帳幔重重,珠幕紗堆。宮女一重重打起帘子,松香在前引路。

魯威寧總覺得適才這屋子不是這樣的。

新房他不是進來過嗎?拜完天地之後……現在完全是另一番模樣。

趙語熙已經睡醒,頭髮鬆鬆挽了個髻,身上穿的也不是那身兒吉服——這件衣裳也是新做的,牙色荷葉衫子,下面是深紅裙子。這打扮再普通不過,京里有些身份的女子,有一個算一個,都會有這麼一身兒打扮。

可是……

松香回頭一瞧,這位魯駙馬又愣在那兒了,眼直直的盯着公主看,跟下午剛揭蓋頭那會兒一模一樣。

趙語熙輕聲說:“駙馬回來了?”

魯威寧嘴裡應着:“是,回來了。”人還是站在那兒不動。

“駙馬請坐,松香給駙馬倒茶來。”

“不用不用,我不渴。”魯威寧覺得這屋裡的一切都過於精緻,彷彿腳步稍微重一點兒就會踩壞了東西,聲音稍微大一點就會驚着人一樣。

可公主讓他坐,他還是往前走了兩步,在嵌瑪瑙的圓桌邊坐下。

坐的時候他還小心翼翼,生怕把這張玲瓏小巧的圓凳坐壞了。

趙語熙也坐了下來。

兩人離得這樣近,魯威寧聞到了一股淡香。

他從來都分不清楚那些五花八門的香味,所有的香味在他聞起來也沒有分別。

可是她身上的香氣,就那麼不一樣。

香,但是很淡,似有若無的。

不知道這香氣有什麼名堂,魯威寧明明不餓,剛才還灌了一大碗的醒酒湯,這會兒突然覺得有些餓了。

不是肚子餓……

這種感覺他說不上來。

心跳的快,口乾舌燥,平時有這種感覺的時候,多半是渴了餓了。

他不敢再盯着公主看,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