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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琰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覺得手心裡又冷又濕。

曹皇后略一點頭,閔宏就繼續往下說。

“皇上還從大理寺調了一個點檢官過來一起堪驗過,大皇子妃身上並無外傷,也非中毒。”

“那她是什麼病?”

曹皇后的語氣並不嚴厲,而閔宏額頭在大冬天裡都出了一層汗。

“這……尚無定論。”

“再過多半個時辰,就已經足足一天一夜了,到現在還無定論?”

閔宏無言以對,連連叩首。

“朱氏的後事安排得如何了?”

英羅在旁邊回話:“回娘娘的話,安排的都還算妥當。不過……”

劉琰聽她說完不過兩個字就頓住,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她就覺得這事兒不會順順利利的。

“朱家的人哭天搶地的,朱善忠口口聲聲說要查明白是誰害了大皇子妃,還說要讓紋郡主他們姐弟給親娘戴孝守靈。”

朱善忠名字里有個善字,可為人卻不是個善茬兒,性情跟忠厚更不沾邊。朱家老子一去,留下兄弟三個沒有一個成器的,就成天打着皇親國戚的招牌吃喝玩樂,強索人家的田地、鋪子,被人告了之後,老大朱善武還有幾分謹慎,可上面有個朱老太太在,他管束不了下面的兩個弟弟。

朱善忠是老二,當年也入軍營混過幾年,本事沒學着,幾年下來寸功未建,倒是把壞習氣學了個精熟。當時皇上登基,朱家厚着臉皮討官兒,原來給他派了一個江州提督的差事,他裝病不去,嫌偏遠窮苦。後來硬是磨着一個在京城的閑差,既沒風險又不用出力,油水倒是不少揩。

曹皇后很不喜歡朱家這一家子人。

朱善忠現在鬧騰,也絕不是跟朱氏有多深的姐弟情分,做了皇親還不改混混無賴習氣,他還以為現在是在鄉下的時候?做娘舅的天然就占理,哭一哭鬧一鬧的,就能多佔好處了?

朱家的心思不難猜,這是怕女兒死了,大皇子將來必定要續娶,那他們家可就不能算是正經的皇親了。急着問孩子,不過是想在孩子身上下功夫,想籠絡住兩個小的。

曹皇后再好脾氣的人也不能忍耐朱家人這樣行事。

曹皇后問:“宗室里誰在那邊主事?”

“老鄭王爺病了,現在是……宣王爺自告奮勇去那邊幫管一管。”

曹皇后閉了一下眼。

真是亂到一處去了。

宣王爺說白了,就是個幹啥啥不行,偏偏一張嘴能把牛皮吹破的主,自大、輕浮,喝多了酒的時候甚至說過皇上也不如他,要不是他體弱有肺疾,這天下指不定是誰打下來呢。

皇上聽了這話也不跟他計較。

畢竟是親弟弟,再說他只是好吹個牛,真沒有什麼造反作亂的本事。

“行了,讓宣王回去好好養他的病吧。”

劉琰問:“我大哥呢?”

說來說去沒聽到大皇兄做了什麼。

母后把孫女孫子留在宮裡,一是怕他們失了生母沒人照料,二來……劉琰覺得朱氏死因還沒查明,他們回府去不好,還是留在宜蘭殿要安全穩妥。

但是大皇兄呢?

閔宏斟酌着回話:“大皇子十分悲傷,今天也傳喚了太醫,看樣子是難以料理這些事情……”

曹皇后沒讓他再說下去:“把他叫來。”

十分悲傷?悲傷到都沒法兒支撐病體去料理妻子的後事?

這話只好騙騙鬼。

兩夫妻早就恨不得你死我活了,哪裡來的情分?朱氏要真是暴病死的,大皇子只怕頭一個要開宴擺酒慶賀。他拖病不出去,無非是怕朱氏不是好死,怕自己也為人所害。

曹皇后不記得自己教過他這些,可這孩子,無師自通的學會了明哲保身,避重就輕,越來越會說漂亮話,但曹皇后不記得他做過一件實事。

結果去傳大皇子的人回來稟告,說大皇子不在。

閔宏差點兒跳起來:“不在?去哪兒了?”

來回話的小太監戰戰兢兢的說:“只說不知道……不過小的去打聽了,大皇子應該是出宮了。”

“應該?”

“不,是一定,一定出宮了,看守西邊善直門的人說,看見大皇子出去了。”

“帶了幾個人?”

“沒帶多少人……”

“去哪兒了?真不知道?”

小太監搖頭。

這個他是真打聽不到了。

不過也不用他再多打聽了,閔宏已經猜着八成了。

要是回府給朱氏辦後事,又或是去別的地方,都必然會交待個明確的去處。

肯定是去的地方不能說。

那還能去哪兒?

閔宏是去了根的太監,可是那些有根兒的男人乾的事兒,叫他這個太監都看不起。

老婆昨天橫死,到現在怎麼死的還沒查明白,擱在那兒不能裝裹入殮,他不去管。兒子女兒沒了親娘,現在在皇后那裡暫時照應着,他也不管。皇上皇后為了這件事兒焦頭爛額,他也不上前分憂,倒是外面那不知來路的女人才是他的命。比他的父母、原配、兒女和名聲都要緊!

這話要是原樣兒回稟給皇后娘娘,準保又把娘娘氣狠了。

可是不回又不行……這哪瞞得住啊。

只聽說大皇子置了個外宅,十分心愛,自有了這個人,不要說朱氏,就是府裡頭那些鮮花嫩柳兒似的姬妾也都丟開手了,天天住在外頭。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天仙,能把人迷得這麼神魂顛倒。

閔宏越往回走,腳步越慢。

就算真是個天仙,也不至於迷得大皇子這幾天都等不了吧?

他越想越覺得這事兒不能深想,趕緊進殿去回稟,一個字不加一個字不減的只說大皇子出宮了,去向不明。

說完了這話,他低頭一直瞅着自己的鞋尖,大氣不敢出。

過了半晌聽見曹皇后說:“知道了。你也出宮一趟,辦件差事。”

閔宏趕緊領了命,忙不迭的從殿內出來。

他倒不是怕皇后心情不好遷怒於他。

皇后娘娘素來不是那樣的脾氣,即使自己再惱,也從不拿身邊的下人撒氣。

閔宏也不是怕受責罰,或是以後會坐冷板凳。

他純粹是……看皇后娘娘這麼氣急堵心,自己也跟着不好受。

說給別人聽,別人肯定不信,說不定還要捧腹大笑。

他閔公公居然是這麼有良心,這麼盡忠於主子的一個人。

可這又有什麼難理解的?皇后娘娘把他們當人看,他們對着娘娘自然也有人情有人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