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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永眠者是一個令人談之色變的邪教團體,但他們所建立的心靈網絡實在是令高文都感到驚艷,他很難想象,在這個世界總體的發展水平仍處於中世紀的情況下,一群邪教徒是如何想到建立這樣一種心靈網絡,並在心靈網絡中建起一個虛擬世界的——甚至不光是心靈網絡,這個世界有太多東西在高文看來都是不可思議的,它在底層保持着近乎中世紀的落後黑暗,頂層卻先進的彷彿地球上的近未來世界,兩種截然相反,矛盾重重的局面同時出現在一個世界中,儘管明知道造成這種局面的是魔法技術獨特的發展規律以及數百年前魔潮的餘波,高文還是忍不住時常會有所驚嘆。

就如現在,他在心靈網絡中看到了多日不見的帕蒂,遠隔上百公里的兩人在心靈網絡中可以面對面地交談,但事實上在外面的現實世界,絕大部分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聽不到隔壁城市裡發生的新事情。

只要一想到這點,高文就難以忍受——這個世界的超凡者們或許已經習慣了,習慣於享受便利魔法技術的同時欣賞底層平民和貧民的掙扎,但他越是接觸這些,就越是接受不了這些。

好在,魔網通訊技術的關鍵一步已經邁出去了。

在高文心中冒出這些感慨的時候,坐在花壇旁邊休息的帕蒂也終於看到了不遠處的“塞爾西叔叔”——小姑娘今天是一個人坐着,也沒有到處跑來跑去,這情況倒是真不常見——她從長椅上站起來,衝著高文使勁揮舞胳膊:“叔叔!叔叔!我在這兒呢!”

高文已經確認過周圍沒有賽琳娜?格爾分的身影,於是在聽到帕蒂招呼的時候便微笑着迎了上去,他好奇地看了小姑娘身邊一眼:“今天一個人?”

“塞麗娜姐姐這幾天好像生病了,一直沒來,”小姑娘噘着嘴,似乎略有些不高興,“叔叔您也是,好幾天都沒出現了……”

“叔叔平常很忙。”高文微笑着,按了按小姑娘的頭髮,心中卻划過一絲疑惑:賽琳娜?格爾分“生病”了?是真的生病了?還是永眠者又有什麼大項目?或者是出了別的狀況?

這些問題在小帕蒂身上當然問不出答案,高文也只是心中略有些疑惑,隨後他就將其暫時放到了一邊,並和帕蒂閑聊起來。

然後,他毫無意外地聽到了關於葛蘭領目前的消息——

“媽媽出門了,帶着好多騎士出去的,”帕蒂不太高興地說著,“城堡里的人說是外面在打仗,但他們都覺得我是小孩子,不願意跟我多說……只有女僕姐姐跟我說,媽媽一定會回來……”

“當然,你要相信女僕的話,你媽媽肯定會回家的。”高文微笑着,摩挲着小姑娘的頭髮說道。

他當然知道羅佩妮?葛蘭女子爵的去向。

那位女子爵應該已經收攏了在北部地區潰散的貴族殘部,並正在帶着他們前往位於聖靈平原邊界的磐石要塞,她身邊帶着自己十年間培養出來的忠誠護衛,以及幾十名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塞西爾士兵,她正走在自己的復仇之路上,而且一往無前,不懼任何痛苦磨難。

十年隱忍積累起來的仇恨不是那麼容易釋放乾淨的,碎石嶺上的炮擊對高文而言是收復南境的開端,對羅佩妮?葛蘭女子爵而言則是復仇的起點,說實話,高文都從未想過那位看起來柔弱無力的女士竟然會做到這一步——當她傳來密報,表示將繼續把那些貴族送上死路的時候,就連他都嚇了一跳。

但他知道,自己最好放手讓羅佩妮去做,在這件事上,沒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做得更盡心儘力了。

他只要做到自己所承諾的那些——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摧毀最後的貴族反抗力量,在這個過程中保護好葛蘭領,保護好她的女兒就行。

他看着正坐在自己身旁晃着腳丫的小帕蒂,隨口問道:“母親不在家,你害怕么?”

“不怕啊,”帕蒂仰着脖子,一臉自豪,“我膽子可大啦!而且晚上還有女僕姐姐陪着……還有最近城堡里新來的女僕和侍衛們,他們還會給我講故事呢。”

“新來的女僕和侍衛啊。”高文隨口敷衍了一句,心中略略安定下來。

那些所謂的“女僕和侍衛”都是在戰爭開始之前,通過羅佩妮女子爵的渠道進入葛蘭城堡的,他們是訓練有素的鋼鐵遊騎兵戰士和軍情局幹員,任務就是在羅佩妮?葛蘭離開領地期間保護她的城堡和女兒——另一方面,也是為了監控葛蘭領的情況。

高文對羅佩妮女子爵很信任,他相信哪怕是為了復仇,那位女子爵也不會背棄他和她訂立的盟約,但他對這個時代貴族領地其他人的忠誠度可不敢信任——尤其是在葛蘭領這個有過叛亂先例的地方,而羅佩妮?葛蘭本人顯然也認同這一點。

誰也不敢保證在女子爵離開領地並“下落不明”的情況下,葛蘭領內部能保持多長時間的穩定,就高文目前得到的情報,在卡洛爾、培波、康思科等地區,貴族聯軍慘敗的消息傳揚開之後的一周內就已經出現了秩序混亂的情況,他可不能讓葛蘭領也出現這種情況。

看着眼前的帕蒂小姑娘,高文略略陷入思索。

這時候羅佩妮?葛蘭應該已經抵達或者快要抵達磐石要塞,按照之前約定的時間表,他也是時候派出人手去“接收”葛蘭領了——畢竟,如果塞西爾軍隊在大獲全勝之後卻對葛蘭領故意無視,是很容易引人懷疑的。

……

在荒蠻無邊的曠野中跋涉,吃着最粗劣的食物,穿着破破爛爛的衣裳,不但要和曠野中的泥濘與碎石糾纏,還要時刻準備好和那些遊盪的野狼與棕熊搏鬥……過去的十幾天對卡洛爾和他的同伴們而言,簡直是一場噩夢。

更別提這場噩夢中還有塞西爾人的影子,還有那些帶着尖銳呼嘯聲的、隨時可能在身邊掀起毀滅性bàozhà的可怕魔法的影子——雖然它們在這場噩夢的後半段已經不怎麼出現了,但每當想起在碎石嶺和逃亡路上所經歷的一切,卡洛爾子爵仍然忍不住會感覺渾身發涼。

但好在,任何噩夢都會有醒來的時候,漫漫長夜也終將迎來日出。

在經歷了十幾天的逃亡生涯之後,僅存的貴族軍——可能也是南境這片土地上最後的光榮血脈們〔至少隊伍里的人是這麼認為的〕終於抵達了逃亡之旅的終點。

在北方邊境,聖靈平原邊界線上聳立的宏偉要塞終於出現在他們面前。

磐石要塞的巍峨城牆出現在視野中的時候,卡洛爾子爵幾乎要熱淚盈眶,風吹在他那因為多日艱難跋涉和疏於保養而乾裂灰暗的臉上,彷彿刀片切割一般生疼,但此刻這位子爵先生已經完全可以容忍、忽視這點疼痛,他立刻揮舞起胳膊,對身旁的康思科子爵大聲說道:“看吶!磐石要塞!我們終於到了!我們安全了!”

“感謝眾神庇護……”康思科子爵也興奮地說道,並不忘看一眼在不遠處帶隊的那位令人敬佩的、有着卓絕心志的女士,“也感謝羅佩妮女子爵……她真是救了我們所有人!”

馬里?奧蘭子爵也忍不住看了羅佩妮?葛蘭的方向一眼,在看到那個騎在馬上的纖瘦身影之後,這位領地和葛蘭領僅隔着一條小河的子爵先生臉上浮現出片刻的複雜神色。

這真是一位心志堅定的女士……確實是心志堅定。

但他這片刻的複雜神色轉瞬即逝,安全抵達磐石要塞所帶來的安心感此刻戰勝了一切。

磐石要塞的指揮官,直接效忠於王室的馬里蘭爵士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帶着警惕的神色關注着要塞周圍的一切變化。

最近一段時間從要塞北方和南方傳來的消息都讓這位高階騎士領主內心萬分憂慮,他聽說了王室發生的巨變——雖然只是聽說了一部分不太確切的消息,但似乎一場巨變即將籠罩在這個王國上空,但更令人擔憂的事情卻是在南方:在磐石要塞以南,那個沉寂了一百年的塞西爾家族,他們終於還是不再沉寂了。

南來北往的商旅帶來了令人震驚的消息,而且消息是一條接着一條,先是說南境四十多個貴族突然聯合起來征討塞西爾公爵,然後沒過多久便直接傳來了七萬人的貴族聯軍被塞西爾的大魔法師團打到全軍覆沒的消息——也不知道這天方夜譚般的“大魔法師團”是從哪來的。

馬里蘭爵士在收到這些消息的時候壓根不敢相信它們是真的,開玩笑,七萬人的聯軍!塞西爾全境現在才多少人?

那可是七萬人,由貴族領主、騎士們帶領的七萬人!哪怕是七萬頭豬,給塞西爾人去抓,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抓的完吧?!

然而這之後發生的事情卻讓人深深不安,甚至讓馬里蘭爵士忍不住去相信那些從南方來的商人所說的事情是真的——從那之後,和南方所有貴族家族的通信就全部中斷了。

偏遠地區的貴族或許幾個月也不會跟磐石要塞有聯繫,但就連南邊一道丘陵之外的卡洛爾家族也斷了聯繫,這情況可就不太妙了。

馬里蘭爵士在城牆上略有些煩躁地走動着,心中盤算是否應該派出一支騎士小隊去南邊查看情況——或者派一支使者隊伍,以拜訪卡洛爾領的名義去南邊看看,但就在他這些念頭剛冒出來的時候,一名親兵突然從旁邊跑了上來。

“將軍!要塞下面……要塞下面來了一大群人!”

馬里蘭爵士在任何場合下都習慣讓士兵稱自己為將軍,這是他執掌這座要塞之後養成的習慣,看着眼前神態略有些慌亂的親兵,這位將軍臉上略有些不快:“慌什麼——一大群什麼人?”

“看上去像是乞丐——但他們自稱是南方的貴族!”

馬里蘭爵士的表情凝滯下來。

他似乎不用往南方派什麼騎士和使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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