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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張了張嘴,幾乎就要把那些嚇人的話再說一遍,可是猝然看見白希景那慘白得比紙還脆弱的臉色,便毫不猶豫的將話給生生的咽了回去,他知道小凈塵在白希景心地位,他只是想要嚇醒他,人既然已經醒了,那就別太虐心了吧,會遭雷劈的,真心會的。

小山瞬間恢復成冰山面癱樣,面無表情的指了指白希景身後,一聲不吭。

白希景下意識的回頭,淬不及防之下,那佔據了大半個枕頭的紅色刺得他眼眶生疼,白希景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滿嘴的血腥味,抬起手撫過自己的後脖子,手心裡全是溫熱濕膩的液體。

估算着需要多少血液才能造成如此觸目驚心的效果,白希景的心瞬間沉落谷底。

他果斷掀開被子,下地起身,身形卻不穩的晃了晃,這次昏迷他真的是元氣大傷,身體的虛弱程度直接刷新了下限,小山慌忙伸手扶住他,白希景卻一把推開了他,徑自出門,不需要任何人的指引,他只在病房門口停留了一秒鐘,便準確的往旁邊那間房間走去。

隔壁門沒關,站在走廊上就能看見裡面忙而不亂的緊張場面,視線穿過忙忙碌碌的白衣天使們,落在那閉目仰躺的人身上,白希景身體一陣虛弱無力,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欄杆上,他狠狠的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顫抖的聲音裡帶着壓抑的冷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白希景很了解小凈塵,作為一個一心向佛的小和尚,她對血腥有着根深蒂固的排斥,她絕對不會主動想到要咬破手腕喂血給父親尤其她的父親本身也曾經是佛門弟子。

這個問題小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因為知道真相的,只有大山!

然後,好死不死的,本該睡得像豬一樣死的大山筒子很不華麗的撞上了槍口。

“…···神馬情況啊這是??”只是熬不住困眯了兩個小時而已,腫么一醒過來好像整個世界都錯亂了?

本該身強體壯活蹦亂跳的大小姐躺在急救室里危在旦夕,而本來生命垂危的大哥卻安然無恙的靠在走廊欄杆上,除了臉色白了點,眼神戾氣重了點,身體消瘦了點,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大山在樓梯口停住茫然的抓了抓腦袋,瞅瞅緊張沉悶的急救室,再瞄瞄兩座冰山並立的白希景和小山,真真是無語淚千行——弟,求解!!

關鍵時刻,弟弟還是比哥哥靠譜很多的,小山筒子偷偷瞄了白希景一眼,見他雖然臉色難看卻似乎並沒有遷怒大山的意思······,好吧,實際上此刻白希景的全副心神都釘在了小凈塵身上,等到小凈塵脫離危險,那遷怒絕對是杠杠滴。

小山暗自吐了口氣,衝著大山冷聲道,“你到底帶大小姐幹了什麼,她竟然咬破手腕,把血餵給大哥喝。”

大山錯愕的瞠大了眼眸,難以置信的鬼叫,“她她她她······她真的幹了?”

小山隱晦的點點頭,大山扯着頭髮抓狂“我說過那個混蛋是在騙人的,她自己也明明就知道對方在說謊,為毛還要這麼聽話啊啊啊啊啊啊—————!!!”

小山:“··················”白痴,你的聲音還可以再嘹亮一點~!

果然,彷彿石雕般盯着小凈塵不動的白希景被驚醒,他緩緩轉頭一雙鳳眸漆黑如墨,死氣沉沉的盯着大山,大山從抓狂縮縮脖子,佝僂着身形,慚愧的低頭,含淚凝噎,“對不起,大哥,我沒有照顧好大小姐,我罪該萬死。”

“…···她要是真有什麼事,不用你萬死,一死足以。”

白希景淡淡的道,平靜的聲音無波無瀾,大山驟然一僵,相伴二十餘年,他自然聽出了白希景話語里的冷漠與無情,這證明他是動了真怒。

大山臉色微變,豐富的面部表情瞬間消失無蹤,他緊抿着嘴,臉色沉悶僵硬,膝蓋慢慢彎曲,他就地跪了下去,低着頭,壓抑的聲音里透着濃濃的惶恐,“大哥,對不起!”

這一聲“對不起”卻比之前要更加痛悔更加真摯得多。

小山也面無表情的跪了下去,清冷的聲音裡帶着無奈的懺悔,“大哥,對不起!”

白希景閉上眼睛,呼吸輕緩幾不可聞,他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多生氣,但是周身的黑色怨念已經濃郁得幾乎令周身的空氣扭曲,那種平和表象下隱藏的暴戾一旦爆發,便足夠毀天滅地。

“…···你們從十四歲起便跟在我身邊,如今已經二十二年零三個月又四天,可以說你們是與我相伴時間最長的人,甚至長過了凈塵,這個世界上,我最在乎的人是凈塵,但最得我任的卻是你們,凈塵性子單純,不通俗世,我若有什麼不測氏江山便是你們的,可是,我還沒死呢,你們就讓她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你們讓我如何放心的將她託付給你們。”

“大哥······”大山顫抖着唇,眼眶紅彤彤的,這回是真心的哭了,心裡一陣陣酸痛的難受。

小山緊緊抿着嘴,雖然一個字都沒說,眼淚卻已經涌了出來,帶着無盡的懊惱和悔恨。

白希景抬起手阻止了他們後面的話,虛弱無力伴隨着他每一個動作,“爺爺奶奶雖然疼愛孫女,但他們還有七個孫子分享他們的喜愛,伯父伯母更是隔了一層,等我百年以後,唯一能像我一樣疼愛她照顧她,保護她自由快樂的就只有你們,我也一直這樣認為著,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一切只是我自己的痴心妄想,原來你們並不像我期待的那樣愛護她,原來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真的沒有誰會一心一意不計回報的對她好······,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一定會死不瞑目。”

“大哥,對不起~!”大山哽咽的吼了起來,眼淚順着鼻樑往下淌,他裹着袖子擦淚,卻越抹越多,一下子竟然不能自持,三十幾歲的帥大叔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孩子一樣,那種視覺衝擊······

喬傑走出搶救室,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有神的雷人畫面,他張了張嘴,滿臉黑線,瞪着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抓的大山,再瞅瞅無聲無息淚流滿面的小山,怒,“幹什麼呢你們,人還沒死呢,現在哭喪早了點。”

煽情煽得正起勁的白希景,一聽喬傑的話,神馬悲傷神馬悲涼神馬悲愴都特么的皆浮雲,調教小弟固然重要,但再重要也重要不過自家寶貝閨女,在閨女面前,其他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計。

白希景立馬站直身體,一陣風似的從喬傑身邊擦過,闖進急救室,急救室里正在收拾東西的護士們不自覺的僵硬了一下,手上動作明顯加快,但那一雙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卻時不時的往白希景身上瞟。

白希景本來就長得俊美非凡,如今又是男人的最佳黃金期,擁有着男人最成熟穩重的氣質,最重要的是,時間為他停留,他的外貌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完美,任何一個雌性生物都會為他怦然心動。

白希景直接無視了無意識發春的護士們,急急奔到病床邊,扶着床架子,以穩住自己虛弱的身體。

小凈塵靜靜的躺在純白的床單上,白瓷般的臉蛋更顯脆弱無血色,呼吸微弱卻均勻,白希景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她微涼的臉頰,父女兩一躺一站完全交換了角色,白希景總算體會了一把四天來小凈塵的心情。

白希景坐在床沿,握着小凈塵的手,細細的理好她手腕上的紗布,無聲的嘆了口氣,低低的呢喃道,“你這麼笨,要爸爸怎麼放心吶

明明是斥責的話卻帶着無盡的寵溺和無奈,白希景的心酥酥麻麻的完全不能自已。

其實嚴格說起來小凈塵受傷根本怪不到大山小山身上去,傷口是她自己咬出來的,失血過多也是她自己吮吸着餵給爸爸的,大山小山……尤其小山完全是遭池魚之殃。

可是,白希景也沒辦法,小凈塵沒有正常的是非判斷力,白希景在的時候,能夠盡心儘力的照顧她,讓她自由快樂隨心所欲,但白希景一旦不在了,能夠照顧她的就只有大山小山,就像他自己說的,爺爺奶奶除了孫女以外還有七個孫子,伯父伯母終歸是隔了一層的,唯有大山小山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卻是唯一有能力有資格有義務照顧並讓她繼續自由快樂的人。

於公,大山小山是白希景的心腹,小凈塵作為白希景唯一的女兒,自然也算他們半個主子。

於私,除了永遠都是對的爸爸和萬能的師傅,小凈塵最信任的人大概就是兩位山字輩兒的叔叔了,而大山小山其實也是打從心底里喜歡並疼愛着這個少根筋的大小姐。

可是,今天,當自己真正出事兒以後,白希景才發現,原來大山小山對小凈塵的真心疼愛還是有前提的—不能與白希景的利益相衝突,一旦衝突,雙胞胎便會毫不猶豫的犧牲小凈塵來挽救白希景。

雖然知道這是大山小山對自己的忠心,但是白希景卻不得不警醒,他不允許任何有可能威脅到小凈塵的因素存在,卻也不能明言怪罪雙胞胎這麼做不對,於是,唯一的辦法就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大山小山直覺的感到愧疚感到悔恨,讓他們自發的更加用心用力用情的照顧並愛護小凈塵。

這是他作為父親,唯一能夠留給女兒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