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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食——我確實有……”她說得十分緩慢,彷彿每一字都要細細斟酌才能出口。

林嘉若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欣喜若狂,反而更緊張地看着她。

她垂着眼眸,靜靜地思索着。

半晌,才抬眸看向林嘉若。

看到林嘉若的滿臉緊張,她不禁莞爾,神色間依舊是親昵而溫柔的,但說出的話卻字字無情:“我有糧食,可為什麼要給你?”

忽然又輕笑一聲,聲音飄渺:“大梁,似乎也不值得我獻出糧食吧?”

雖然早有預料,可真的遭到了當面拒絕,林嘉若還是覺得有點難過。

她咬了咬唇,強迫自己冷靜應答:“不是給我,也不是給大梁。在商言商,我們是代表我父親和關中士族來和你做個交易的!”

“在商言商?”她哭笑不得地將林嘉若拉到自己身邊,冷冷地掃了一眼含笑雍雅的袁宴,毫無顧忌地當著他的面教訓起林嘉若來。

“你是出息了?跟個外人稱我們,還跑來跟我在商言商?誰教你的在商言商?你懂什麼是在商言商嗎?”

“我懂!”林嘉若抬眸看着她,正色道,“軍糧失竊案鬧得沸沸揚揚,表姐不會不知道!”

“沈家是大梁第一商,沈家既然有糧食,但凡能出手,表姐是不會置我爹於不顧的,既然不能因私情出手,那就是要交易了——”

“如今我父親和關中士族已經聯手,我和袁宴,是分別代表我父親和關中士族來借糧,事關重大,沈家有什麼條件,儘管開出來!”

蘭子君收起親昵的姿態,驚訝而鄭重地打量着她的神色,目露沉思。

“四姑娘說得不錯!”袁宴微笑着直起身子,“沈夫人手上既然囤着糧食,沒有同朝廷交易,想必是要找個更合心意的買主,不如考慮下我們?”

蘭子君皺了皺眉,不太喜歡“我們”這個說法,但還是認真地思考着他的提議。

袁宴一邊觀察她的神色,一邊輕聲道:“沈家的糧食,無非這幾個去處——靖南軍的江南糧倉年年滿倉,燕軍還是神武營的時候,就是吃着隴右道的糧食自給自足,只有關中軍,因為太倉失竊,才迫切地需要糧食……”

蘭子君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其實我只要不把糧食賣給你們,一樣能從燕懷那裡得到好處!”

確實,不把糧食賣給關中軍,就是對燕軍最大的助力;反過來說,如果沈家為關中軍提供了糧食,倘若關中軍敗了,燕懷入京,沈家就沒什麼好果子吃了。

便是關中軍勝了,沈家囤糧的事若是傳到朝堂上,也不是什麼好事。

林嘉若在心中幾番思量,突然了悟,面露欣喜,道:“表姐既然將關乎沈家存亡的秘密告訴了我們,便是同意了這樁買賣,我和袁宴都是很有誠意的,表姐不妨開價吧!”

蘭子君剛才還只是意外,現在算得上是震驚了。

亂世囤糧,確實是個關乎沈家存亡的秘密,這筆糧食一旦出手,不成功,便成仁。

這是一場豪賭!

林嘉若和袁宴找上門的時候,她很快就動心了,但坐地起價是商家本能,不料會被林嘉若這麼個小姑娘看穿。

袁宴也是十分意外,隨即便舒心地笑開了:“既然沈夫人有意,一切都好商量,權或勢,我們都給得起,我還可以保證戰事結束後,朝堂上不會追究沈家囤糧之事!”

蘭子君抽了抽嘴角,淡淡地說:“我拿什麼相信你的保證?”

林嘉若搶先道:“讓他現在就寫一封奏摺,證明這批糧食是沈家剛從南方籌得,自願獻作軍糧,我親自看着他上呈中書侍郎!”

袁宴啞然失笑,點了點頭,道:“我還可以在奏摺上替你請封——獻糧的功績,封個定國夫人,你覺得怎麼樣?”

那就是要擺脫“貞烈夫人”的封號了!林嘉若心中一喜,期待地看着蘭子君。

蘭子君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動容,她沖袁宴笑了笑,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袁宴也不失望,只是笑道:“看來沈夫人所圖不小啊!”

蘭子君溫婉一笑,伸出手,將林嘉若摟在懷裡,像從前一樣,神情親昵而柔軟。

“我聽說,袁、謝兩族都有一枚家主令——”

她話沒說完,袁宴便猝然站了起來,神情驚怒,再不見往日的從容。

蘭子君不動聲色地摟着林嘉若,溫和道:“十五萬石糧草,換袁、謝家主令。”

袁宴冷笑道:“沈夫人未免太過天真,家主令縱然能代表關中士族的至高威信,也不是誰拿在手裡都能起作用的!”

蘭子君微微一笑,反問道:“袁公子覺得我是這麼天真的人嗎?”

袁宴皺着眉心,狐疑而戒備地看着她。

蘭子君胸有成竹,正要亮出自己的意圖,懷裡的小姑娘突然直起了腰,震驚地看着她,清澈的眸子里一片瞭然的激動。

她情不自禁笑了。

袁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林嘉若,若有所悟,若有所思。

“十五萬石糧草——十萬糧食、五萬草料,會和其中一枚家主令一起送到林將軍手上!”

“我們經商之人,最忌孤注一擲,所以另一枚家主令,則由林將軍的嫡長女保管!”

“我要你們關中士族以家主令為投名狀,關中禁軍,從此聽憑林時生號令!關中子弟,從此奉林時生為主!陣前歃血!誓死追隨!”

從袁宴手中取過袁氏的家主令,林嘉若心中感慨萬千。

蘭子君果真是個經商的天才,這麼高的價碼都敢開,更神奇的事,這樣一筆生意,居然還被她做成了!

袁宴見她只是粗粗一看,便將袁氏家主令塞進了隨身的荷包,不禁有些心疼:“這可珍貴着呢!你別弄丟了!”

林嘉若摸了摸荷包,隨意點了點頭,問道:“那批糧草,最後定了誰押運?”

說到這個,袁宴笑了:“流江公主的駙馬主動請纓。”

林嘉若愣住了。

流江公主是當今天子的六公主,她的駙馬,不就是夏宇軒嗎?

說起來,流江公主嫁了夏宇軒,她的姐姐宜陽公主,卻嫁了夏宇軒的舅父,這輩份也是夠亂的。

不過這些放在眼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夏宇軒,他不靠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