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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聲喝彩從旁傳來。

林嘉若猛然醒神,抬頭望去。

剛剛太過沉浸於這兩人的對戰,也不知燕懷和娘是什麼時候來的。

林致之含笑向燕懷點了點頭,又向燕望西淡淡一笑,道:“恕我直言,燕小將軍還不夠格向我大周秦國公主求親!”

燕望西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地上的戰局,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他的話。

此時,燕懷走了過來,奪過燕望西手中的長槍,向林致之微微一笑,道:“沒想到晉陵郡王對行軍布陣也頗為精通——”

槍尖在戰局上點了兩下,道,“郡王善守,而燕望西少年氣性,當不得郡王據守之激,以至失了耐性,亂了陣腳,才教郡王一舉突破!若是換了甘明琮,卻未必上這個當!”

林致之態度溫文地答道:“燕將軍所言甚是,同我對陣的,並非甘明琮。”

林嘉若見燕懷上前,看着有些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嫌疑,便也幫着出聲:“行軍對陣,本來就該因地制宜、因人制宜,我大哥哥這個打法,對付燕望西足夠了!”

燕懷頗為贊同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

他退後兩步,槍尖往前一點,道:“這裡是汛期的沙河,不可強渡,郡王在水畔據守——”

又指了指地形上的樹林東面,道:“這裡是唐林縣城,若我執意不攻,背靠縣城,自有糧草補給,而燕軍背水而戰,能撐幾天?”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當日,燕望西率軍一萬從南面攻唐林縣,而燕軍主力尚在北面與林時生對峙,無法來援!”

燕望西背水孤軍而戰,甘明琮佔盡天時地利人和,又並非貪功冒進之人,可以說,燕望西當日敗得不冤。

這次戰事重演,燕望西原本就被激得失了耐性,再被據守陣磨足了時辰,才被林致之拿下,如果換了沉着老道的燕懷——

林致之不禁眉心輕蹙,目光自對陣圖上一遍遍掃過,尋求破解之法。

“這有何難?”突然一聲清脆打破了僵局。

林嘉若上前兩步,從林致之手中取過長槍,槍尖一滑,落在了地形圖的邊緣。

“這裡也是沙河水段,沿岸俱是蘆葦;當年趙秉義從沂州撤軍時,在這一段修了浮橋,去年八月上旬,唐林縣一帶多風,趁夜偷渡沙河不成問題,渡過沙河,便可繞道直取唐林縣!”

隨着她的槍尖落在燕懷腳下代表唐林縣城的一個方形,練武場上一片寂靜。

“我、我如何知道這一處有浮橋?”燕望西輕聲問道,滿臉不可思議。

林嘉若收回了長槍,斜了他一眼:“你領兵打仗,不事先勘察清楚每一處地形嗎?”

這浮橋是新修不久的,又極具隱蔽性,沒有細察確實很難發現,她也是在趙秉義送回的細折上看到的浮橋一說。

林致之輕笑出聲。

燕望西臉上一紅,不服道:“浮橋的事也就你知道,晉陵郡王未必知道吧?”

林嘉若哼了一聲,站到林致之身邊,理直氣壯道:“就許你們上陣父子兵,不許我給兄長參謀嗎?”

林致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愉悅,朗聲大笑起來。

阿若毫不猶豫地站在他的身邊,燕望西又被打擊得一蹶不振,哪怕燕懷帶著兒子厚臉皮地留下蹭中秋家宴,也沒能破壞他的好心情。

直到送燕氏父子離開時,燕望西突然回頭看着他,唇角勾起,道:“郡王固然樣樣皆能,可也不能以自己為標準挑選駙馬吧?這世上難道還有比我燕望西更合適的?”

林致之同樣勾起唇角,冷冷道:“不勞燕小將軍費心!”然後重重地關上了門。

這個燕望西,還不是一般的難纏,要不再殘廢一次?一個月好像不夠,要不兩個月?一年?兩年?

總要想辦法讓他顧不上糾纏阿若才是!

他一邊踱着步,一邊思索着,等聽到熟悉的一聲“大哥哥”時,才驚覺自己已經站在了海棠院外。

“大哥哥怎麼來了?”她雙眸微彎,含笑看着他。

海棠院沒有院牆,四周圍了一圈花柵欄,她披着一襲月白色披風,映着皎皎清輝,眉籠輕愁,渾身散着淡淡寒意。

“就是想來看看你睡了沒。”他亦含笑回答,眉心卻情不自禁微蹙。

印象中,阿若曾經格外愛穿紅色,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身上都是這樣清淡的顏色了。

彷彿在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她悄悄地變了。

林嘉若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身上,不安地問:“怎麼?不好看嗎?”仔細一想,大哥哥從前似乎都愛看她穿紅色。

林致之笑着搖了搖頭,道:“阿若穿什麼都好看,只是這顏色有些冷,教人看了心疼。”

她臉上一紅,很快又淡了下去。

“我睡不着呢,大哥哥來陪我說說話吧……”語氣似乎有些惆悵。

院子里有常備的竹榻,丫鬟們在上面鋪了厚厚的褥子,他扶着她坐下,目光落到她滿懷心事的臉上,柔聲問道:“是不是想念三叔了?”

林嘉若愣了愣,垂下眼眸,默默點了點頭,忽又仰起頭望向天上的圓月。

去年中秋,爹爹還在前線,她讀着他讓人送回的家書,假裝他還在身邊;

他說,明月千里共一輪,你抬頭時,我亦在望着它;

他說,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願我兒笑對悲與離,珍惜歡與合。

但是今年,因為要隱瞞行蹤,她沒能收到他的信,也不知此時此刻,他和誰共享團圓?是否收到了她的信?是否正在月下細讀?是否也同樣思念她?

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淚珠,輕聲問:“不如年底隨我一起回京?”

她看了他一眼,臉上忽而露着希冀,忽而又變成猶豫,最後搖了搖頭,模模糊糊地說:“再說吧……”

在一人身邊,就要離開另一人,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會疼。

林致之心中一嘆,摸了摸她的頭,換了話題:“九月初十是我師父大壽,阿若想不想同我一起去萬柳谷?”

林嘉若又驚又喜:“我可以去嗎?”

他笑道:“當然可以,你師父、還有尚青雲都會去——”頓了一頓,笑容漸深,“說起來,阿若也是同門晚輩呢!”

林嘉若也記起來了,眉眼彎彎地問道:“請問師叔祖,萬柳谷在哪兒呢?”

林致之笑着在她額上輕敲了一記,道:“不遠,就在金州,往返不過十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