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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韓文黎評定的今科殿試的頭名?”林嘉若拿着最上面的一張答卷,眼睛盯着卷上的落款,眉心緊蹙,面『色』微沉。

此時,林致之剛剛入殿,聽到她這麼一問,有些意外:“不是宮唐?”

昨天下午,韓文黎將宮唐的答卷送來時,一臉的如獲至寶,毫不吝惜讚譽之辭,直言為“狀元之才”。

而宮唐的文章策論也確實出『色』,就是林致之,也點頭稱讚“堪入頭甲”。

言猶在耳,怎麼今天送來的名次里,宮唐竟然被捨棄了?

林時生笑着說:“韓文黎說,今科士子能人輩出,就是他也難以抉擇,這個馮文通的策論文章與宮唐不相上下,因此送到御前,讓我來最後定奪!”

“馮文通?”林致之輕輕地重複了一遍。

林時生沒有發覺他的異常,笑着從林嘉若手上拿走答卷,瞄了兩眼,朝林致之招呼道:“你也過來看看,我看這馮生的開篇破題不錯——”

越看越覺得滿意,連連點頭:“這字也不錯,跟你們一樣都是習的蘇獻字體呢!看着不比宮唐差,你們也別偏心了——”

“陛下!”林致之突然揚聲打斷了他。

他這才感覺到不對勁,抬頭望了過去。

林致之的禮儀風度一直都是很完美的,在他面前也一直保持着不卑不亢卻適度尊敬的姿態,還是第一次這樣冷着臉直視着他,就好像他做錯了什麼似的。

“馮文通品行卑劣,曾意圖輕薄阿若,請陛下黜之!”語聲冷硬。

林時生愣了一愣,臉『色』一沉,轉頭去看林嘉若。

林嘉若同樣沉着臉,點了點頭。

“嘶啦——”

轉瞬間,那張被慎而重之放在最上方的答卷就裂成了兩半。

隨後,又是一陣狠撕。

“叫袁沖馬上給我滾進來!”他狠狠地將手中的碎紙摔在地上,揚起一陣如雪。

林嘉若心中一動。

這個袁沖,聽起來應該是袁宴的叔父一輩。

“馮文通道貌岸然,地方官吏還算得上有失察之責,禮部官員何錯之有?爹爹可別遷怒袁大人了!”林嘉若勸道。

林時生還沒說什麼,邊上就傳出一個冷冷的稚嫩的聲音:“此等小人能送到御前,還名列殿試前茅,所有經手之人都有不可推脫的責任!”

林嘉若震驚地看了過去:“這可是韓傅送來的!”你這孩子更狠啊!

林願之面不改『色』,凜然大義狀:“韓傅識人不清,也是該罰!”

“說得好!”林時生擊掌讚許,見林致之向前走來,臉上再次浮起怒『色』:“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那馮文通還能活着來殿試?”

林嘉若忙解釋道:“大哥哥已經教訓過他了,當時肋骨都斷了,也不知道怎麼好得那麼快!”

“我是問他為什麼還活着?”林時生拔高了嗓音,怒『色』更重。

“當時不過是騰不出手對付他——”林致之淡淡道,“我現在告訴你們,難道是說著好玩?”

林時生這才消了一點氣,目『露』凶光地瞪着地上的紙屑。

林嘉若遲疑着說:“馮文通雖然行為不端,按律也不是什麼大罪,如今他又入了韓傅的眼……若只是把他的卷子壓下,日後尋個錯處斷了他的仕途也就罷了,可如今毀了卷子,怎麼向韓傅交代——我說錯什麼了嗎?”

嚇!怎麼殿內大大小小三個男人都瞪着她?還一個比一個眉頭皺得緊。

林時生把她拉到面前,矮下身子,與她目光平視,沉聲問道:“林嘉若,你知不知道自己現今的身份?”

林嘉若點了點頭,有些不安:“知道……秦國公主啊……”

“那你知不知道你爹是什麼身份?”他忍下了一口氣繼續問道。

“大周皇帝……”林嘉若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語氣頓時弱了下來。

“你!林嘉若!大周皇帝的嫡長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秦國公主殿下!現在被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卑劣小人欺負了,你還要尋他的錯處?還要向別人交代?”

他的聲音越拔越高,震得整個紫宸殿都在顫抖。

“蕭家的女兒,手上欠了多少人命?我林時生的女兒,竟懦弱到任人欺負?”

“是誰教得你這樣小心翼翼的!是誰要你這樣知理懂事的!是誰要你顧全大局的!”

他越說,心中就越是怒不可遏,滿腔恨意到了極點,突然抬起手臂,狠狠一拂——

他內力深厚,這一拂,不但身後的林願之踉蹌了一下,桌案上那一疊殿試答卷更是飛得滿地都是。

林嘉若下意識地要去撿,被他拉了一把,幾乎摔倒。

林致之心中一驚,正要箭步上前,下一刻,卻見林時生直接將林嘉若按在了龍椅上。

他怔了一怔,俯身默默撿起了答卷。

這姑娘,確實是有些欠教訓了。

為人父的怒火絲毫不見減少:“你去撿那些做什麼?你一個小女孩兒!你關心的都是些什麼!”

“我大周朝堂,難道差一個輕浮卑劣的馮文通?難道差一個識人不明的韓文黎?難道差一個深明大義的秦國公主?”

“滿朝文武!南北萬眾!輪得到你來維護律例?輪得到你來安撫隴西?”

“我林時生登極御宇,坐擁四海,竟然要眼睜睜看着自己女兒被欺負!竟然要送自己的女兒去和親!”

他眼眶微微泛了紅,捏着她雙肩的手滑落,將她的雙手捧在掌心,單膝跪了下來,嗓音沙啞:“阿若,你說這樣的話,送那樣一封信回來,是要戳爹爹的心嗎?”

林嘉若早已淚流滿面,他跪地的一瞬間,更是心都碎了,急忙從龍椅上跳下來,撲進他的懷裡,摟着他的脖子,自責不已:“爹爹,你不要這樣……都是阿若不好……是我沒有考慮周全——”

“不!是你考慮得太周全了!”林時生輕撫着她的背,嘆道,“入京後的那兩年,步步為營,如履薄冰,可憐你小小年紀,卻要被迫面對那樣複雜的局面,是爹爹的錯,是爹爹沒有保護好你……”

林致之撿起最後一張答卷,放回了案上。

那姑娘趴在父親的肩頭,哭得喘不過氣來。

“陛下不要再惹阿若傷心了!”他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