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紫宸殿中傳出一陣爆笑。
林修之頂着滿臉血痕和淤青站在殿中，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嘉若看了看笑得不能自已的皇帝陛下，又看了一眼含笑而立的林致之，心中一沉，冷聲道：“這件事很好笑嗎？”
她送王晞回去的路上，王晞拉着她的袖子，攥得手上青筋暴露。
“殿下，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我是不是就不該來京城自取其辱？”
顯然，這件事對王晞來說，一點都不好笑。
對她來說，也是一樣。
兩個男人臉上的笑容在質問聲中散去，林時生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修之這件事做得太不地道了——”
“只是不地道嗎？”林嘉若冷冷地打斷了他。
林時生噎了一下，改口道：“太過分了！你一個男人怎麼能欺負人家小姑娘！活該被打成這樣——”試探地看了林嘉若一眼，“修之是欺負了王家小姑娘，也讓人家小姑娘打了，阿若，你看……”
“不過被小石子砸了兩下而已——“林嘉若冷冷一笑，“要是換了你女兒被人這樣欺負——”
“老子殺了他！”林時生頓時暴怒，隨後有些訕訕，“阿若，你不會要殺了修之為王晞報仇吧？”
這次輪到林嘉若噎住了。
她能怎麼辦？殺了林修之也沒那麼嚴重，可也不能輕易放過他啊！
“修之既然冒犯了王姑娘，理應賠禮道歉，彌補一二！”林致之道。
“對！”林時生附和道，“修之趕緊想想怎麼彌補才能求得人家姑娘原諒！”
林嘉若也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
這時，林修之冷冷地丟下一句：“我會負責的！”
不等其他人反應，便道：“你們不是要給我選妃嗎？就她吧！”
殿內靜了片刻。
“哈哈哈哈……”林時生再次爆笑出聲。
林致之笑着搖了搖頭，道：“你剛欺負了王姑娘，想必人家姑娘正恨着你，如何肯嫁你？”
“我會讓她同意的！”林修之冷冷道。
話音剛落，暗器鏗然襲來。
這次沒有人鉗制着，林修之輕鬆避過了，然而避過之後，還是濺了一身茶水，不等他站穩，下一個茶杯又砸了過來。
沒有人出手阻止，林嘉若一直把夠得着的東西都砸光了才停下手，怒目斥道：“林修之，你要不要臉！”
林修之皺着眉看她，沒有說話。
“你這是賠禮道歉嗎？你這分明是逼親！”林嘉若氣得臉色發白，“你是不是覺得以你的身份，欺負了人家姑娘，只要一句娶她就足夠誠意了？就是你靈昌郡王大發慈悲了？人家姑娘就該歡天喜地、感恩戴德地嫁你了？”
林修之皺着眉，終於開了口：“是！”
“你們呢！”林嘉若把目光依次投向林時生和林致之，“你們是不是也覺得，娶她就是最好的補償，最有誠意的道歉了？”
林時生遲疑着不敢回答。
林致之卻不敢避而不答，直覺地先否認了：“當然不是！”然後溫聲解釋，“既然修之有心道歉，也是誠心想求娶王姑娘，不如讓他試一試，或許王姑娘會原諒他呢？”
林嘉若冷笑一聲，幾乎是脫口而出：“那你當初為什麼殺了徐長壽？何不留着他賠禮道歉，或許我會原諒他呢？”
話剛出口，她便覺得眼眶一熱，痛苦的情緒翻山蹈海而來，瞬間模糊了視線，堵住了耳朵，讓她看不清，聽不明。
她知道自己說漏了嘴，爹爹必然要問起，可是她心裡突然生了畏懼，萬分後悔提起這件事。
她畏縮着退了兩步，奪門而出。
……
“你就因為這件事跑出來了？”林嘉芷睨了她一眼，眼神微冷，似笑非笑。
林嘉若紅着眼睛點了點頭。
她從紫宸殿出來後，心裡亂得很，就出了宮，碰巧遇上了帶兒子出來玩的林嘉芷。
林嘉芷見她神色不對，就拉着她找了間附近的酒樓，躲進包廂細細詢問。
林嘉若只把林修之那點事拿出來說了，本來她的滿腔委屈也來源於此。
林嘉芷嗤笑一聲，道：“他們怎麼會懂？”
“男人們怎麼懂？他們一個個自以為身份尊貴、容貌倜儻，全天下的女人都恨不得爬上他們的床，他們怎麼可能想得到有人會不願意？”
“他們怎麼會懂？他們怎麼會了解女子不願意時的屈辱和絕望？”她面帶冷笑，眸光晶瑩，“或許在他們眼裡，我們的不願意還是出於欲拒還迎呢！”
林嘉若獃獃地看了她一會兒，撲進她懷裡，緊緊摟住她的腰，喃喃道：“二姐姐，我懂……”
林嘉芷渾身一震，厲聲道：“胡說！你怎麼會懂！”
林嘉若瞬間哽住了喉嚨：“我懂，我真的懂……”
林嘉芷攥緊她的雙肩，把她從懷裡拉了出來，目光如利刃般在她布滿淚水的臉上搜尋，結果卻讓她渾身顫抖，眼中的淚終於掉了下來。
“不可能的……誰！誰敢！”她把林嘉若拉回了懷裡，全身止不住地發抖，“誰捨得傷害我的阿若……”
林嘉若放聲大哭。
……
聽着林嘉若哭哭啼啼說完在江南的遭遇，林嘉芷心疼之餘，也鬆了一口氣：“幸好大哥及時趕到……”
林嘉若抽泣着說：“可是他也是那樣認為……喜歡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喜歡就能強迫別人嗎？”
林嘉芷拍撫着她的背，嘆道：“別人怎麼想我們沒辦法也就算了，自己別傻傻地被欺負了還以為是自己的錯……你以後，千萬要找個自己喜歡的，至少自己心裡是願意的……”
林嘉若點了點頭，問道：“二姐姐，你有喜歡的嗎？”
蕭隸死了兩年多了，林嘉芷是宗室縣主，再嫁也不難。
她沉默了片刻，將臉轉向窗外，淡淡道：“我只想一輩子守着安安長大，看他平平安安，看他成親生子，男人而已，沒什麼值得喜歡的……”
回頭看了林嘉若一眼，十四歲的少女如花初綻，嬌美可人，她心中一動，試探問道：“阿若有心儀的男子了？”
女孩兒睫毛微顫，隨即低垂了下去，她輕輕搖了搖頭，低聲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