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死了。
“願之和太子衛闖入時，她正在偏殿逼着阿薇一起服毒，幸虧被攔下了……”林時生疲憊地說著，“可惜她自己早已服下，救不回來了……”
“爹爹……”林嘉若想安慰他，也不知如何開口。
林時生擺了擺手，問道：“阿薇怎麼樣了？”
林嘉若目光一黯，搖頭道：“醒了幾次，燒得胡言亂語，哭鬧不止，睡着的時候也一直做噩夢——”
正說著，偏殿內便傳來了林嘉薇的尖叫聲。
林嘉若忙跑了進去，小女孩躺在床上，拚命地揮舞着雙手，口中不住尖叫：“不要！不要！娘不要！我不要死！……”
林嘉若衝到床前，俯身將她抱在懷裡，低聲安撫着。
林嘉薇人雖小，可此時雙目緊閉，顯然還沉浸在噩夢中，力氣也比平時更大，竟然掙開了林嘉若的懷抱，“啪”的一聲，手背打到了林嘉若臉上。
林嘉若動作一頓，正要將她重新抱回懷裡，冷不防邊上伸出一隻手，在林嘉薇背上輕點兩下，小女孩頓時沒了動靜，軟軟地躺了下來。
林嘉若將她躺好，蓋好被子，起身時，額上已經有了細細的汗珠，左臉側下方一個紅印極為顯目。
林時生忍不住皺了皺眉，問道：“她一直都是這樣嗎？”
林嘉若點了點頭，又摸着臉上發疼的地方搖了搖頭：“阿薇睡着的時候容易做噩夢，清醒的時候很乖的，只是嚇壞了……”
林時生看了看她的臉，又看了看她仍舊包紮着的手，道：“知道你心疼她，可也要顧好自己！”
林嘉若“嗯”了一聲，面色躊躇，忐忑不安地說：”爹爹，阿薇她……已經沒有娘了……”
林時生知道她想說什麼，可是他現在心裡也是亂得很。
“養好身子再說吧！”他擺了擺手，朝外走去。
走到門外，腳下一頓，轉過身來，深深地看着她，輕聲道：“那天夜裡，你做得很好！”
……
“阿若這次應對得很好！”林致之也這麼說，滿眼讚歎與驕傲。
西宮失火，她重點做了兩件事：宮門戒嚴，緊守蓬萊殿；至於滅火救人的事都交給了袁妃安排。
宮門戒嚴，是為帝王的安身；緊守蓬萊殿，是為帝王的安心。
換了他，也未必有她這樣周全，甚至可以說是貼心。
林嘉若卻沒心思驕傲，關切問道：“你那天怎麼在宮裡？”別又是擅闖宮禁吧？
“那天大哥批閱奏摺晚了，父皇留了他宿在宮中的！”林願之鄭重解釋道，成功地將林嘉若的注意力引到了他身上。
“那你為什麼又會去飛霜殿？”林嘉若狐疑地看着他。
林致之住在宮裡，身邊的侍衛自然眼觀八方；可就算太子衛也發現了動靜，並且告訴了林願之，也不可能到得比林致之更早，何況林願之還只帶了一名太子衛進去。
林願之的理由光明正大：“阿薇咬傷了姐姐，是以下犯上，我身為兄長，自然要去斥責她！”
好吧……
“那你怎麼衝進去了？這麼大的火，你一個小孩子進去不是添亂嗎？”林嘉若教訓道。
林願之言辭振振：“我身為兄長，這種情形下，保護妹妹是義無反顧的事，不是嗎？要是換了姐姐在裡面，大哥難道會裹足不前？”
“當然不會！”林致之立即道。
林嘉若忍不住扶額：“大哥有武功，當然可以進去救人，你才多大？最後還不是得別人救你？做事之前，不能量力而行嗎？”
林願之臉上閃過一抹懊惱，隨即又調整了回來，依然理直氣壯：“情急之下，如何量力權衡？要是姐姐遇到了危險，大哥會量力而行嗎？”
“自然是要儘力而為！”林致之道，說完就看到林嘉若瞪着他，不由一笑，柔聲問道：“阿若的手——”
話音戛然而止，他箭步上前，捏着她的下巴，往右偏抬而起，臉色沉了下來：“怎麼回事？”
林願之也看到了，不過一個極淡的青色印子，隔了遠一些根本看不清。
林嘉若摸了摸臉頰，不在意地說：“我自己不小心——”
話沒說完，偏殿突然響起了一聲尖叫，林嘉若忙掙脫了他衝過去。
林致之跟進去後，看着噩夢驚醒後狀似癲狂的林嘉薇若有所思。
林嘉薇這次沒有掙扎太久，很快被安撫了下來，蜷在林嘉若懷裡哭着。
林願之看着心疼，上前半步，輕聲喚道：“阿薇……”
林嘉薇緩緩地從林嘉若懷裡轉出半邊臉，看向林願之，渙散的目光漸漸聚攏，啞聲喚道：“太子哥哥？”
林願之忙沖她笑了笑，索性坐到了床邊，正要開口安撫她，林嘉薇卻突然推開了林嘉若，用力撲進了林願之懷中，哭喊道：“太子哥哥……太子哥哥救我……”
林願之慌忙柔聲細語地安慰她，可她似乎什麼也聽不見，只是在他懷裡哭得聲嘶力竭，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衫，生怕他會突然消失似的。
直哭到在他懷裡睡了過去，也沒有鬆手。
正當他們小心地要將林嘉薇從林願之身上拉開時，她又突然醒了，死死地抱住林願之，驚喊道：“不要！太子哥哥不要走！”她身子顫抖得厲害，將林願之抱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彷彿他是她溺水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林嘉若見林願之臉色都要發青了，忙道：“阿薇快鬆手！”
林嘉薇尖叫道：“我不要！我不要！”
林致之走上前，在她手臂上輕輕一拂，終於將林願之解救了出來。
林嘉薇癱倒在床上，淚如泉湧，語聲哀戚絕望：“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也不要阿薇了嗎……”
林願之緩過氣後，重新將她摟回懷裡，輕柔地拍撫了兩下，抬頭對林嘉若說：“姐姐，讓阿薇搬去承乾殿吧！我來照顧她！”
林嘉若沉沉地看着林嘉薇，默了片刻，點頭道：“好！”
林嘉薇身子一僵，痛哭出聲。
問了林時生的允許後，林嘉若便讓人給林嘉薇收拾東西，今日就搬去。
林嘉若從侍女手中接過木梳，遣退了眾人親自為林嘉薇梳發。
鏡子里的小女孩生了一張楚楚可憐的小臉，一雙眸子水霧迷濛，然而林嘉若早就習慣了透過水霧去看她的心思。
“阿薇，你信不過我，一心想跟在願之身邊，我能明白——”她頓了頓，“願之也能明白……”
林嘉薇身子一顫，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情不自禁地緊了一緊。
“他不知道你的身世，依舊會是最疼愛你的哥哥，會縱容你所有小心思……倘若你再傷他一次，你將一無所有……”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