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綁架的手段來看，多半和當年宮唐被綁之事脫不了干係，而且對方似乎恨到要致馮文通於死地。

馮文通卻敷衍地笑了笑，道：“無德小人，不提也罷——沒想到殿下會親自來尋我，實在叫人感動……”話題轉移得十分利索。

林嘉若抽了抽嘴角，反正也無意追問他的仇家，索性直截了當問道：“慧秀的事，你知道多少？”

馮文通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警惕，隨即露出失望的神色，道：“原來殿下帶我回來，是為了這件事啊……”

林嘉若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上回殿下把我關了好幾天，雖然最後裴紀派人把我救回去了，到底還是起了點疑心——”馮文通搖頭一嘆，“殿下要是想問慧秀的事，微臣可真不能說了！”

林嘉若嗤笑道：“剛才可是你自己要跟我走的！”

馮文通笑了笑，道：“我不跟你走，難道真要你強搶嗎？鬧起來，不是叫殿下受委屈么？”他的目光曖昧地從她臉上掠過，輕聲一笑，“這叫我於心何忍？”

手指在茶几上敲了兩下，林嘉若冷冷道：“你說不說？”

馮文通含笑道：“於理，我是什麼都不該說的，但殿下一定要跟我論論舊情，也是可以慎重考慮一下的……”

“你是想等晉陵郡王來審你？”

馮文通目光幽幽一轉，笑道：“公主殿下跟從前真是判若兩人吶！”

前世的林嘉若單純嬌柔，依在他身邊猶如一株菟絲花，他說什麼就是什麼，怎麼會這樣氣勢凌人？

“帶下去！”林嘉若轉開了眼不再看他。

“我說！我說！”馮文通忙道，見林嘉若回過頭來，暗暗鬆了一口氣。

“慧秀的事我真的知道得不多！”一開口，先撇清。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林嘉若發問，只好自己繼續說下去：“當年蕭梁攻破京城，魏許沒有跟着南下，留在京城被慧秀殺死了，聽說兩人有舊仇，但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知道！”

林嘉若審視了他兩眼，看不出什麼破綻，問道：“這次慧秀殺魏許，跟你有沒有關係？”

“沒有！”馮文通不假思索地說。

林嘉若仍舊看着他。

他嘿嘿一笑，不無心虛地說：“我是把這件事告訴過裴紀，跟他有沒有關係我就不知道了……”

“你還跟裴紀說了什麼？”林嘉若問得有些無力。

馮文通笑了笑，漫不經心地說：“沒有了！”

林嘉若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緩緩道：“馮文通，裴氏能許你的，我也可以！”

馮文通目光一閃，笑道：“殿下能為我將盜文案翻案嗎？”

林嘉若搖頭：“不能！”

馮文通笑容更深：“那殿下能許我為駙馬嗎？”

林嘉若冷冷一笑：“你就好好為裴氏效力吧！”

馮文通笑吟吟地看着她，道：“既然殿下什麼都不能許我，又不肯跟我論論舊情，我為什麼要背叛裴氏？”

林嘉若淡淡地看着他：“馮文通，你只剩三年了！”

馮文通的重生是在三年後，他能擁有的優勢也將止於三年後。

馮文通緩緩地收起了笑容，顯然他自己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如果這三年內他不能一勞永逸，三年後，他就會原形畢露。

馮文通平常對着她的時候，態度總顯得有些輕佻隨意，此刻臉色沉下，看着倒是順眼多了。

“或許連三年都沒有——”林嘉若道，“你手裡還有幾張底牌？還能被裴紀用幾次？”

馮文通嘲諷地笑了笑：“公主殿下大概忘了，要不是裴紀拉了我一把，這會兒，我還在大牢里呢——”頓了頓，笑容更冷，“或許已經死在大牢里了！”

“不管我還有幾張底牌，還能被裴紀用幾次，至少裴紀不會要我的命！”他冷冷一笑，昂首傲視，“我馮文通雖然出身卑賤，可我今天能站在這裡聽公主殿下談條件，憑的都是自己的真本事！”

林嘉若沉默片刻，道：“你不用說這些來提高自己的籌碼——”

“你今天能站在這裡跟我談條件，不是你的本事，也不是裴紀保着你，而是因為從來都沒有人要害你！”

“午門鬧事，抄襲宮唐，欺君罔上——哪一條冤枉你了？我要殺你，你真覺得裴紀能攔得住？”

“馮文通，你要知道，我並不需要和你談條件！”她定定地看着他，“我是在給你機會！”

馮文通沉默了許久，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最後，幽幽地說了句：“你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

林嘉若假裝沒聽到，敲了敲桌子，露出一絲不耐煩：“機會給你了，要不要？”

“要！要！”馮文通忙道。

林嘉若看着他，等着他交代。

“慧秀的事我知道得真不多——”馮文通道，“他是蕭梁麾下一員猛將，武功高強，聽說是欠了蕭梁人情，一直出生入死地追隨……”

林嘉若心中暗忖，當初江南士族與關中士族接觸的時候，透露過蕭氏嫡系仍有遺孤，這個秘密應該只存在於關中四姓家主之間，裴渡死於急病，也不知有沒有和裴紀提過，但如今馮文通提了，裴紀應該會注意到。

如今知道蕭梁是林致之的人不多，但是知道蕭梁的人卻不少了，魏許能猜出來，難保其他人不會……

馮文通突然聲音一停，幽幽地說：“殿下似乎對蕭梁這個名字一點都不好奇呢……”

林嘉若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和裴紀說了多少蕭梁的事？”

馮文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我知道的都說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笑了笑，“上次不是跟你說過么？能說的我都說了，剩下的都是他問一句我答一句，有沒有底牌，還能被用幾次，我自己都不知道！”

林嘉若無語地看着他，就這樣，剛剛還虛張聲勢跟她談條件。

馮文通顯然看懂了她的眼神，心虛地笑了笑，問道：“不知殿下打算如何安置我？”

“外放！”林嘉若對他的前世記憶並不感興趣，但是把他留裴紀身邊，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麻煩。

“你要我外放？”馮文通如遭雷劈，渾身上下寫着不願意。

林嘉若“嗯”了一聲，道：“你應該也知道了，元宵過後，甘明珏、陸雲闕、裴亮等都會外任，宮唐更是早早就去了代州，我對看重的人——”

她話語一頓，向著剛剛進門的林致之眉眼彎彎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