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明珠一顆，照破山河萬朵。

——阿爾溫形容歐冶。

----

與納迦的戰爭算是結束了。

歐冶洗凈一身偽裝，回到珊蒂斯的房子外，將如璀璨星空的長袍，與一對柔軟而富有彈性的貝殼掛在樹梢，深吸一口氣，輕手輕腳地推門而進，卡卡也從歐冶肩上跳下，踮着腳走進去。

房子是珊蒂斯父母留下的，典型的三口之家，珊蒂斯就住在姐姐空出的房間里。一隻無毛的肥鳥迎向客人，外骨骼的腳爪輕拿輕放，落在木板地面上，只有輕微的聲音，小心翼翼的模樣，不像是一隻鳥，更像是偷蛋的黃鼠狼，圓碌碌的眼睛，目光甚是討好。

珊蒂斯命名為毛里求斯，來歷不明的骨渡渡，對其去留也有一番爭議，最後阿爾溫見它不似惡獸，也頗通人性，加上珊蒂斯天生“心有鴻鵠”，與鳥類本有緣分，點頭將其留下了。

數日來，眾人都忙於戰事，大都是毛里求斯陪着珊蒂斯，它倒是懂事，抓來兩團皮毛，將房子的角落扣得一塵不染，將木板間的蛀蟲啄個一乾二淨。平時負責照顧珊蒂斯的族老，都對它稱讚有加。

房間的東西分成兩部分擺放，一邊是珊蒂斯的，一邊是姐姐艾倫妮塔的，界線分明，顯然小女孩一直等着姐姐的回歸。父母的房間也收拾得整整齊齊，物品成對成對擺放，父母在她未滿一百歲就相繼辭世，孤零零的少女似乎將這些當成父母的影子。

現在，房子的唯一一位主人，也都昏迷不醒，歐冶有些擔心，或許某天姐姐艾倫妮塔歸來，會是無一人迎接。

歐冶看着珊蒂斯的臉，才一周，原本單薄的少女又清減了一分，臉色並不平靜，時而痛苦，時而糾結。珊蒂斯遭到水艦龜的精神力反噬，昏迷只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如果不是“邀月契約”穩住了珊蒂斯的靈魂，她可能直接就被水艦龜弄成白痴。現在精神力非常不穩定，波動幅度巨大，不知何時才能蘇醒，也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阿爾溫與蓮恩雪特聯手施展“安神術”都沒取得效果。阿爾溫推測，珊蒂斯這次被神賜法術反噬，如果扛過去，將會精神力大增，否則會變成植物人。最讓人擔心的，是昏迷不行帶來的身體虛弱，以珊蒂斯的身體底子，能不能熬過去，甚是可憂。

歐冶能做的，只有通過如同索橋一樣搖晃不定的心靈通道，不斷鼓勵珊蒂斯，但效果卻像是隔牆喊聾子，沒有絲毫回應。

替珊蒂斯按摩一遍，歐冶握着少女的手，絮絮叨叨，講述着今天發生的事情，以及另外一個世界有趣的事情，有一搭，沒一搭，希望某一件能夠觸動珊蒂斯。

屋外傳來腳步聲，是照料珊蒂斯的愛德蓮娜，老人在此戰中失去了孩子，將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照料珊蒂斯中，以忘掉悲痛。雙方打個招呼，歐冶與卡卡退出了屋外，這些天來，安慰的話，鼓舞的話，彼此都說得太多了。

歐冶意外地看到阿爾溫站在門外，看着樹枝上飄蕩的湛藍長袍。歐冶有些赫顏，這件事畢竟做得不厚道，卻被抓個正着，卡着灰色的長袍在她身上隨風而動，在枯老的身軀襯托下，有着幾分老樹昏鴉的蕭瑟。

“月亮要照亮夜空，總得有一面處於黑暗。”阿爾溫開聲道，“卡多雷顛沛萬年後再度成功召喚月使，背後伴隨着一系列磨難，蛛後干擾、龍神干擾、亡靈干擾、納迦入侵，再到這次珊蒂斯因為神賜法術昏迷，是否會否極泰來？只要找到方法讓珊蒂斯蘇醒，到時她精神力大增，未嘗不是好事，我覺得一切都是為珊蒂斯涅槃準備的。”

“冕下？”

“我覺得，你與珊蒂斯，就是月亮的正面與背面。你來到這裡也二十多天了，想想你近十天的表現，有如皓月一般，卡多雷所有人都在你面前失色。這是為什麼呢？”

“責任？”歐冶坐在門檻上。

“是本我！你小子別再裝傻充愣了。”阿爾溫走過去，坐在歐冶旁邊，拍了拍他的屁股，讓他挪出更大的空位，“你本來就胖，坐的位置自然就大，卻顧及別人，把自己擠在角落裡。”

歐冶抓了抓臉，“我只是憋着一股勁而已，珊蒂斯昏迷後，我就一心想着替她報仇，是復仇的力量支持着我。”

“你有個屁仇恨！”阿爾溫在他的手臂拍了一巴，頭枕了過去，“上古時期召喚的月使，都是來自元素位面的元素先知，元素先知有着悠久的壽命，卻終生不能離開孕育地，心思單純，對某些事物了解透徹，但見識有限。降臨過程中獲得祝福‘月相化’後，元素先知獲得自由能力，以及強大的戰力，成為祭司最大的依賴。不過，由於太過悠久的生命，元素先知會比精靈還鑽牛角尖。從來都是祭司引導月使去適應這個世界，有時反而會讓年輕的祭司被誤導，扭曲了半輩子的認知，變得孤傲而自我。可你不一樣，你的出現，真的是卡多雷大幸。”

“冕下，為什麼你對我，一直都是讚賞有加？”歐冶玩弄着手上蛛網，翻出一朵蘭花。

“你還是這麼習慣凡事從別人口中問出個答案，”阿爾溫一道月光打爛了歐冶的蘭花，“因為你太顧着珊蒂斯的感受，凡事奉她為主！你要當月亮的背面，讓她發光。自從珊蒂斯昏迷後，你不得不自己發光，你更具有智慧與實力，給卡多雷的幫助比珊蒂斯更大。”

歐冶往地上彈了張蛛網，扯起一串的土坷、石子，“珊蒂斯聽到這些話，會傷心的。”

“所以你為了照顧珊蒂斯，放棄遠行？”

歐冶將蛛網揉成一個球，扔了出去，“恭喜，你猜對了！”

阿爾溫作勢起身，“那尋找治療珊蒂斯的方法，只能拜託艾兒了。”

歐冶蹦了起來，彎腰鞠躬，“您說，小的聽。”

“不隱瞞實力了？”

“竭盡所能！”

“不怕傷愛爾琳妮的自尊心了？”

“能不傷，是最好的。”

阿爾溫不管他的口是心非，“第一，是最完美的辦法，也是最困難的辦法，找到青琅玕巨人，青琅玕巨人的‘青光眼’能夠打破多餘的束縛與過氣的模式，不但能夠讓珊蒂斯蘇醒，還能獲得最佳的精神力提升；第二，找到苦行僧侶，苦行僧侶的‘清醒禱言’能夠讓任何狀況昏迷的人蘇醒，但僅僅是蘇醒，精神力能不能恢復不確定，而且人類的光明聖廷曾對苦行僧侶執行異端裁決，可能已經死絕了；第三，找到精神系魔法師，安撫精神，讓珊蒂斯恢復昏迷前的狀態，但精神系魔法師比苦行僧侶還稀有；第四，找到煉金師，要到‘精神平復藥劑’，能夠平復珊蒂斯的無序精神波動，但什麼時候能清醒，不確定，森林精靈里就有一名煉金大師，如果沒老死的話；第五，找到寧神花，服用後珊蒂斯會恢復過來，任何地方都可能有寧神花，任何地方都可能沒有寧神花，蓋拉德就沒有；第六，完成珊蒂斯的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