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明》 毓风

萬曆四十二年八月十九日.關於陳家軍人員招募的事宜,業已結束.大富大貴在當日貧民窟中的具體招募過程,讓陳峰很是滿意:小四百的男人裡,從中挑出了二百九十個身強力壯的小夥子出來,算是正式定為陳家軍的班底了.剩下那些或了年紀,或各方面原因而落選的,自然是因為自己沒被選而唏噓不已.

不過陳峰向來不是厚此薄彼的人,何況這些個人的心裡,昨天還一起做工的兄弟,今天突然有一大半跟著自己吃香喝辣賺銀子了,剩下那些個不可避免的在心理會有些不平衡的.至於這個問題,其實陳峰也想好了其它的辦,現在也是沒被選的人家,每戶給一兩銀子的補貼,其實與其說是補貼,不如說是安慰獎罷了.

反正就在這幾天,去開原接收物資的丁正估計就能迴轉而來,那時候除了馬匹給陳家軍配備外,剩下的物資什麼的,陳峰也準備再開家鋪子來經營.自己的老丈人自從來了這京師,整日裡就是在宅子裡待著,陳峰有好幾次都生怕他老人家整天在家裡給悶壞了.這回趁著這個機會,不但讓自己的老丈人有事可做,還能順帶著解決這些個沒被選的人,一舉兩得,陳峰都佩服自己這個天才的想起來了.

......

話說回來,葉向高去職也有些時日了.這新任的內閣輔大臣,雖然鐵定是方從哲的囊中之物了,可畢竟這正式的任命文尚未下達,陳峰還總是有個企盼,就盼著能不能有點奇蹟的生.可是說到底,他自己也很清楚,這種近乎小孩子賭氣似的想,連任何一絲的可能性都不會生.

這一天的陳峰,早早就起了.用過早膳後獨自踱步到了庭院裡.舉目遠眺,朝日尚未升起前的黎明,特別的黑,特別的黑...正是這無邊的黑暗,讓人有一種很是壓抑無助的感覺,在這往萬籟俱靜的時刻,陳峰望著天邊的點點繁星,又開始了庸人自擾般的思考.

有時候他就在想,自己一個21世紀的廢柴大學生穿越到明朝,管你吳黨還是齊楚浙黨,和自己都沒有切身的利害衝突,我幹嘛要來管你們誰當權,自己過的舒坦,腰包撈的充足,有老婆有兒子,還有一個累了就能開開玩笑,搞搞日愛日未的準二房,這麼快活的日子,自己又何必插手於險惡的官場呢,萬一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的悲劇性結局,那這一切又是何苦來哉呢?

可正是因為他從後世穿越而來的這麼個身份,使他對這個世界將生的具有預見性,也最能看清楚這個世界真正的問題所在.自先秦開始,到這大明王朝,變革的事例不勝枚舉,可真正成功的,屈指可數.有些即使當初是成功了,可是始作俑者最後通常都只能落得一個悲慘的下場.

究其原因,其實就是因為變革者,都是想將舊的,不合理的體制給改變的先進一些,可這樣一來勢必將威脅到統治階級的利益,權貴們自然是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了.所以往往有些變革者在皇帝的支持下變革成功了,但皇帝一死,立即就被權貴們以極其的手段給解決了.

反觀大明,齊楚浙黨就代表了那些老牌的權貴派,這些官員通常是和勳貴們沆瀣一氣,為的就是想保住各自的財富,田地,勢力.而吳黨則是常常不畏強權的為民請命,更多的是體現在相較這個時代而較為先進的思想.如果陳峰真的只是想要榮華富貴,憑他現在的身份,只要他立馬找方從哲認個慫,讓他抱的粗大腿那可多的是啊.

可是陳峰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他是真的在未生活在這個社會最底層,卻佔了整個國家人口絕大部分的貧苦大眾著想.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他曾經就是這些人中的一員,他也曾過過那種日子,如果不能讓這些百姓們過好日子,那又談何國富民強呢?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扶助大明呢?

整個大明的勳貴集團裡,只有武清侯府的那位老侯爺,相對來說是為國為民一點,換句話說,就是吃相還好看那麼一點...其餘的那些勳貴,地方官員,乃至捕快,衙役這些根本都不入流的小吏,都能訛詐百姓一筆,更不用說到現在為止陳峰還沒有接觸到的廠衛人員了,那更是見官大一級,聞之即變容的厲害部門.

他並不是真的多麼忠於吳黨的理念,更不用說怎麼怎麼不待見齊楚浙黨的作派,他的心裡只有一個信條:扶持大明,為這個國家帶來和平幸福,安定祥和的氛圍,為百姓謀福祉,僅此而已.

自己穿越到這明朝,一路走來,從宣府的一介布衣,扶搖直的坐到了如今這個兵部右侍郎的位置,不管面前的對手是誰,他從來都沒有怕過.但是這一次,他真的開始擔心起來了,他從未懷疑過自己選擇的這條路,可要走下去,真的那麼簡單麼?一步之失,就可能身異處,家破人亡...

種種樁樁,鬱結在陳峰的胸前,他嘗試著將這團不快揮去,可是幾個深呼吸下來,京師凌晨乾燥的冷空氣直灌入胸,卻更是讓他連頭都疼了.乾咳了幾聲,不去想了,自己這條路沒選錯,只希望能走的順利一點.返身回屋,在林慧倩和薛貞的服侍下,換朝服,獨自朝去了.

他今天沒讓大富大貴陪同,因為自己的陳家軍剛開始起步,要管理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就這麼騎著馬,獨自信馬由韁的向午門方向走去.

......

當陳峰到午門前時,這裡已經來了很多位官員了.依舊是分為兩個陣營,不過自從葉向高去職後,吳黨這邊的小團體,看去已經很是沉寂了.相反的,齊楚浙黨那邊卻很是熱鬧,以方從哲為中心的圈子,鋪開了好幾層,其中有幾個面孔,陳峰很熟悉,因為原先也是吳黨這邊的,樹倒猢猻散的道理,看來到哪朝哪代都會應驗啊...

陳峰面無表情的和幾位堅定的鐵桿吳黨官員見了禮,就站到一旁聽起了這幾位大人的聊天了.離朝還有一段時間,聽著幾位吳黨官員圍繞著方從哲臺後的應對措施胡吹海侃著,陳峰就心煩的皺皺眉頭:方從哲要是靠你們幾位老兄這麼隨便聊幾句就能應付的來,那我還不爽個啊!

絲毫沒有了繼續聽下去的心思,陳峰轉過身隨意的抬頭向遠處看去,不想卻正好對方從哲志得意滿的笑臉.陳峰尷尬了一下,但還是很有禮貌的點頭致意了,方從哲也極有風度的微笑,並且微微的頷了一下,算是回了禮.兩人的這一次短暫的神交,在這個旁人不易察覺的小插曲後,就結束了.

真是越不想什麼,越是會碰到什麼.陳峰嘴裡罵了聲晦氣,回頭看到正向自己走來的孫承宗,迎前去作了一揖說到孫公,皇任命輔大臣的文到現在還沒有下來,是不是有什麼變數啊?陳峰依舊是抱著僥倖的心思,眼含希望的問著.

沒有!子巒啊...官場來不得半點投機取巧!孫承宗沒有任何廢話,斬釘截鐵的斷絕了陳峰心裡的期盼,順帶著還教育了他一句.頓了一頓,瞧了瞧周圍沒人,低頭沉聲的說到聽說就是今天,方從哲正式出任內閣輔的任命就將下達說完便沒有了下文.陳峰深呼吸了一下,看著面容憔悴,眼眶凹陷的孫承宗,眼神中卻依舊是堅定,決絕.陳峰知道他為這事也肯定是操心不已,是故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同樣回了個堅定的眼神.兩人總算是欣慰的一笑,再怎麼的困境,有這麼志同道合的同志,那就不是最糟糕的...

各位大人,準備一下,這就要朝了~一個太監扯著公鴨嗓的喊到,原本在午門前分列為兩個陣營的吳黨和齊楚浙黨官員們,個個面無表情的按照各自的位置站定了.陳峰現在已經是二品的大員了,早就從原本隊伍中後段的位置躍升到了前幾排.待到各位官員站定,整個隊伍立即就尾隨著這位公公,開始向宮內走去.

入得大殿,眾位官員站了一會,才看到萬曆慢悠悠的從屏風後走了出來.大家立即跪了下去,伏在地山呼萬歲,待到萬曆坐了須彌座,說到眾卿家,平身,這些個官員才一個個從地爬了起來.

只見萬曆穿著明黃的龍袍,端坐在龍椅,掃視了一下底下的官員們,緩緩的開口到自從葉卿去職之後,這內閣只有方卿家一人,內閣輔之位也空缺久矣,今日就著升方從哲為內閣輔大臣兼文淵閣大學士,籌備組建內閣.

臣領旨.承蒙陛下抬愛,臣定當恪盡職守,努力排除各位大人之間的矛盾,領導大家為陛下效命,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方從哲一等萬曆說完,立馬走出站班,跪在殿高聲說著,齊楚浙黨的官員自然是一片歡欣鼓舞的表情,喜笑顏開的看著方從哲就職,而吳黨眾人也是不用猜都知道的一個個苦大仇深,不屑一顧.

兵部尚黃嘉善何在?萬曆聽完方從哲的一番表態,微微的點了下頭,又找起了黃嘉善.臣在黃嘉善本來就是一品尚,站在第一排的大員,此時聽到萬曆的問話,手持笏板的走到中間,跪在了孫承宗的旁邊,恭敬的應聲著.

著你兼任內閣次輔大臣,武英殿大學士之職,協助方從哲籌備組閣之事.至於四位內閣群輔諸大臣的人選,由你二人負責挑選,事後呈票擬萬曆靜靜的說完,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顯得似乎有些睏倦了,揮揮手向一旁的林公公示意著.

諸位大人,有本啟奏,無本退朝&qt;!還是那老一套的臺詞,結果也依舊是沒有任何新意的就此散朝,萬曆自顧自的繞過龍椅後的屏風,向內廷而去.待到這位皇帝陛下一消失在眾人眼前,氣氛立即涇渭分明瞭開來:齊楚浙黨的官員紛紛擁來圍住方從哲,向他表示著祝賀,一個個爭先恐後的表著忠心,其實大家的心思都很清楚,傍了方從哲,自己興許也能入閣議政呢!

反觀這邊的吳黨眾官員,一個個垂頭喪氣的,也不行禮了,自顧自的一個個向宮門的方向走去.這方從哲了臺,以他的性格勢必會大力打壓吳黨的勢力,到時候這吳黨的一應官員,必定是被貶官的貶官,奪職的奪職.也罷,在其位謀其事,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我們的陳峰同樣沒了興致,轉身向宮門方向而去.回府吃了午飯,下午還要進宮教習朱由校軍科呢,最近藉口忙於負責京師神機營的火換裝事宜,已經很久沒有去給朱由校課了.不知道這個小天啟,最近怎樣了,不管怎樣,木工是絕對不會讓他沾的,這門手藝到他這兒,跟個毒品沒什麼區別!還有就是魏忠賢,當初在開原給了他一頓鞭子,可得提防著他的報復呢,陳峰神思不屬的胡思亂想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中.

......

大人,好消息,丁正回來了!剛把馬牽給家丁帶去馬廄,踏過門房沒幾步,就看到大富大貴兄弟倆人興高采烈的迎了來說到.鬱悶了一午,終於有個消息可以緩解下壓抑的心情,陳峰欣慰的點了下頭,笑著向外堂走去.他手下的兄弟倆個親衛隊長,自然也是屁顛屁顛的緊隨其後.

這邊丁正去了將近月餘,一路奔波的來了個折回,今日午才剛到達京師.從開原帶回來的馬匹不宜大搖大擺的帶進城來,就暫時寄存在了的京師東北面順義縣的一個農家那,派幾個人看守著,他這邊自己帶著從開原帶回來的十幾車物資,先行進城來了,此刻正坐在前堂休息,用著茶水點心.

要說這段時間他一路辛勞的奔波,先是去開原接收了物資和馬匹,又是全程負責整個隊伍的安全與行程,忙前忙後到現在總算順利的回來了,緊繃的神經一旦放鬆下來,這人就像是洩了氣一般,疲憊的只想躺下,好歹也要找個地方靠著眯會,反正得好好的將養個幾天是必須的.

此刻的他正靠在交椅養神,聽到門口紛雜的腳步聲,睜眼一瞧,卻見陳峰也不進堂,就笑眯眯的站在門口看著自己,大富大貴也一臉興奮的站在那.丁正立即呀的一聲,一下從交椅蹦了起來,急走兩步來到門前,直挺挺的就跪了下去.

丁正幸不辱命,已然從開原順利歸來.馬匹現暫存在順義的一個農家裡,物資共十三輛大車,現已運抵大人府的後花園中,未得大人鈞令,尚未卸下.正於此伏等大人回府,以報此訊.丁正既然肯定了要追隨陳峰,又怕自己投效的晚,不及陳峰對大富大貴的那般親近,所以表現的想愈加強烈,只希望能得到陳峰的肯定.

嗯,這次的事我很滿意,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晚來這吃飯,我親自給你接風陳峰和善的笑著說到,邊說邊扶著丁正的胳膊讓他起來.以後在我這不用跪了,我這兒沒這個規矩.休息好了,我還有任務要交給你呢,這話說的丁正鼻子都酸了,就差兩滴眼淚下來了:自己風餐露宿,舟車勞頓了一個月,原本只想讓陳峰重視自己一點,哪怕就那麼點下頭,都是對自己莫大的肯定.

而現在陳峰的所做所為,已然是出了他原先的設想,而且是遠遠的出!就那句快回去休息,晚我親自給你接風,都證明了自己這次開原沒有白去,這個主子,也沒有跟錯.丁正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一個全揖,轉身回自己家裡好好的去補個覺了.

......

胡亂的吃了點東西,照理說還能休息會假寐片刻的,但是陳峰今天破天荒的沒有選擇這樣做,而是讓下人準備了馬,向兵部衙門而去.雖說他有萬曆授予的管理神機營火換裝事宜,不用去兵部辦公的權利,但是今天早朝方從哲出任新的內閣輔大臣一事,還是多多少少的刺激到了他.

也不知道為什麼,方從哲的位,就自然而然的讓他聯想到了黑暗勢力統治了地球的畫面,那種消極的思想成為主流,那種權貴階層剝削和壓迫百姓,享用民脂民膏的畫面,就像幻燈片一樣的在他的腦海中不斷的播放著.這讓他情不自禁的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哪怕微不足道,但卻能將自己心內的情感真實的表達出來.如同那些明明知道結果會是失敗甚至,但為了心中那份崇高的理想以及神聖的信念而義無反顧的去同黑惡勢力搏鬥的人一樣的高尚,一樣的受人尊敬,此時此刻的陳峰,突然惡俗的覺得自己也很偉大...

其實說實在的,這關於內閣輔,次輔大臣組閣的事和他沒有絲毫的關係.雖然陳峰現在聖眷正隆,從宣府到開原再到京師也屢立奇功,但畢竟他資歷尚淺,功績尚不足以達到入閣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先前自己在吳黨多次將矛頭對準齊楚浙黨難,單這一點,只要他方從哲一天在這輔大臣的位置,哪怕你陳峰從官場的新兵蛋子混成老兵油子,也休想有入閣的念想!

不去管它,反正陳峰原本也沒做過這方面的考慮,此時此刻的自己,雖說已經坐到了二品兵部右侍郎的高階,但真要想做出怎樣怎樣驚天動地的大事蹟來,還為時尚早.自己這點成績,面對將來和建州不可避免的戰爭,以及李自成那動搖大明根基,急劇消耗國家元氣的農民起義來說,都是微不足道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

陳峰一邊自嘲的一笑,一邊踏進兵部衙門的正門.自己整天這麼雲裡霧裡的胡思亂想,還不如在自己的崗位多盡一份力呢.別人要奪權也好,要鬥爭也罷,自己管不了他們,但至少在自己能管理的這一小片天地裡,還是得做到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

黃公,兵部最近有什麼緊要的事情沒有?次我批覆告假還鄉的兵部武選司部員丁正,今日已到我府來拜會過了,我讓他將養一日,後天就回兵部來值差,你看可否陳峰進得尚黃嘉善辦公的簽押房內,行了一禮後,知道黃嘉善忙於公務不便接待他,便自顧自的找張椅子坐下,接過衙役送來的茶水,捧著茶盞說到.

還能有什麼緊要的事,目下並無戰事,無非就是這日常的定例,以及各地留守衛戍部隊的些微人事變動送來的文.這些事情的具體安排,下面四個司負責,我就是最後把把關而已.你說的那個丁部員的事,也是你自己做主即可,無需向我彙報,老頭子我也一把年紀了,什麼都事必躬親,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都大包大攬了,那我還過不過了?

黃嘉善一身常服的坐在案後的太師椅,暫時擱下了手中不斷批示著文件的毛筆,靠在椅背,越過已經堆積了不少的文件,笑著和陳峰說著.這一老一少倆個交情還是不錯的,黃嘉善本就有心把陳峰帶在身邊的意思,想要好好培養這個前途無量的晚輩,陳峰呢也一向是以侍奉師長的禮儀來對待這位長輩的,是故爺倆相處的很是融洽.更兼是一個部門的同事,這關係自然也是更加親近.

子巒,今日早朝之,方從哲已然出任了內閣輔,我也當了次輔,陛下命我和他籌措組閣之事,這些你在早朝也都聽到了,自然不需要我多做解釋.我想問問,對於這件事你有什麼想沒,還有對於內閣其餘的閣臣席位,你有沒有什麼好的推薦啊?黃嘉善抿了口茶,一臉嚴肅的問到,這事我能有什麼想,方從哲出任內閣輔大臣這事,早就是板釘釘的事,只不過今天陛下正式下達了任命文罷了.至於內閣群輔大臣的人選,陳峰以為,方從哲至少要捏掉一半的名額,也就是二個位置,這還不算他一手遮天的安排三個,甚至全部四個位置名額呢?陳峰聽完黃嘉善的文化,沉默了一會,嘆了口氣慢條斯理的說著.

那可不成,老頭子我自從入主這兵部以來,雖然從不曾涉及吳黨及齊楚浙黨的紛爭,力保這兵部成為大明官場中的一片淨土,保持中立的不參與進任何一方.可是方從哲如果真的要一手遮天的想把持內閣,進而控制朝政的話,那對不起,先老頭子我答應不答應.老頭子被陳峰這麼一說,立即像觸了電一般的跳了起來,氣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鬍子隨著一次次呼吸一翹一翹的,顯然是極度的憤怒了,陳峰看著黃嘉善的樣子,頓時腦海中浮現出四個字來老而彌堅!

子巒,來來來,坐近了說話.你說的很有道理,依你看有什麼應對之策麼?黃嘉善深呼吸了兩下,漸漸的平靜了下來,撫著鬍鬚招呼著陳峰.兩人隔了案對坐著聊開了應對之策說不,但四個群輔大臣的名額裡,至少要拿下兩個,怎麼說也能和方從哲打個平手了,至於人選,還請黃公自行斟酌!

陳峰沒有把自己的心裡話說開,一來他對明朝每屆內閣人員的具體是誰並不太瞭解,除了幾個有名的知道外,那些阿貓阿狗的,就連後世無比強大的百度大神都無查到,他又怎會個個瞭如指掌,如數家珍呢?二來自己現在接觸的官員畢竟是少數,目前大明的官場內,也實在找不出有資格入閣的人選.

嗯,此言甚是有理,老夫明白了.子巒你為官資歷尚淺,這朝堂之背地裡那面的險惡,你還體會不到啊.宮中外二廷,各設若干機構,相互對稱且互相制約著,外有內閣議政票擬,內有司禮監代聖批閱奏章,地方官府有都指揮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這三司分管軍事,民政,司,同樣就會有東廠,錦衣衛的廠衛勢力,我們外庭有派往地方的總督,巡撫,內廷就有派往地方的鎮守太監,守備太監等等.黃嘉善一口氣給陳峰介紹完,顯然也是說的自己口乾舌燥的了,端起茶盞咕咚咕咚的就一氣給喝乾了.

黃公教誨,另陳峰受益匪淺,今日陳峰還需進宮教授長孫殿下軍科,就現行告退了,改日定當繼續求教,告辭了陳峰說完,起身行禮著.

今日說的籠統,怕你一時吸收不了,它日有時間,就多來老頭子我這坐坐,這一輩子下來,肚子裡的陽謀陰謀,你不管學去多少,也總是有好處的黃嘉善說完,點了點頭,示意陳峰可以走了.

陳峰再次行了個禮,然後恭謹的退出了黃嘉善的簽押室.這老夫子,平日裡看去沉默寡言的,一嘮叨起來就沒個完,原本看著挺剛正不阿的,今天居然也當面和自己說一肚子的陽謀陰謀的,真是深不可測啊.不過轉念想想,他能領著兵部中立於吳黨及齊楚浙黨的紛爭之外,就足以證明了他手段之高明,非是將權術玩轉的爐火純青之人,是絕對駕馭不了這個火候的.

再仔細想下去,不禁驚的他背一身冷汗:自己以前怎麼就忘了明朝有東廠和錦衣衛這兩個惡魔機構,自己和許記生意的瓜葛,此次派丁正去開原接收馬匹及物資的事情,以及自己招募青壯,籌備私兵的事情,這些都是可大可小的,真要綱線的被那些對手給利用了,人嘴兩層皮,翻兩下這話一進一出的,有心者就不知道能說成是什麼模樣了,不行,自己今後可得注意起來了.

......

長孫殿下,近來可好?陳峰多日未能進宮教授殿下軍科,實屬死罪陳峰一進朱由校的房,就低了個頭請罪起來.雖然他知道憑自己和小天啟的交情,不會因為自己這麼多天沒來就真的怪罪自己,可在這封建社會等級森嚴的時代,該做的形象工程,該說的套話,還是需要做足了的.

啊呀,陳峰你可來了,這段時間我可憋悶壞了.自從葉老師走後,孫老師更是一人擔了兩人職,不但每天課的時間延長了,教的東西也更多了,我都快學不來了.幸好今天你來了,快同我說說,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鮮事?

朱由校這說的是實話,葉向高走後,孫承宗更是變本加厲的著心於對朱由校的教育,一向教他新鮮事物的陳峰又久久沒來,真的快把他給悶死了.此時的他正坐在案後面,一手撐著腦袋,另一隻手提著毛筆無聊的在宣紙塗塗畫畫著.一眾太監宮女都靜靜的陪侍在周圍,一個個木偶似的不說不動的,更是讓個小天啟像關了緊閉似的.

回殿下的話,也沒什麼新鮮事,臣最近在負責陛下任命的神機營火器換裝事宜,是故許久未進宮來給殿下課,還請殿下不要怪罪陳峰邊笑著邊走向案邊說著,坐下後還對著朱由校身後的太監看看,對朱由校使了個眼神.

我要課了,有陳峰在不用你們服侍,都退下.對了,拿點御膳房的點心過來,我餓了朱由校對於陳峰的眼色心領神會,很是爭氣的喝退了一眾太監宮女,等著這些人退出房,朱由校立馬興奮的坐不住了似的,連忙問到神機營火器換裝,那得好幾千把火啊?

是的,殿下.對了,次微臣送您的那把火,您還喜歡麼?陳峰看著眼前的朱由校,微笑著問到.眼前這個身份高貴,但卻依舊稚氣未脫的孩子陳峰是打心眼裡喜歡.他不但聰明好學,還謙虛有禮,和歷史那個醉心於木工,不理朝政的天啟皇帝完全兩樣,至少目前的情況極為樂觀,陳峰也有把握教導好這個也許將來會誤入歧途的朱由校.

嗨,別提了,你那天才把火給我,就被曹公公給收了起來.哦,對了,他是管理我日常生活的統領太監,我這兒的事都歸他管,他說什麼火危險,我萬金之軀不宜碰這種兵器,所以給藏了起來.好不容易有次我偷偷地給找了出來,卻怎麼也打不響,不好玩,不好玩!

小天啟聽到陳峰問到自己火的事,正中下懷般的一口氣就說了個沒完.看著此時此刻的小天啟連自己偷偷的把火給找出來的過程都說了出來,而且還說的繪聲繪色的,陳峰不禁啞然失笑:不管你身份再怎麼高貴,小孩子的天性本就是貪玩的,從這件事看的出,即使在這大內深宮之中,他作為一個孩子的本質並未曾磨滅消逝,沒有可悲的淪為權利的犧牲品,這是可喜可賀的事情,陳峰可不希望將來輔佐的一位呆子皇帝,只會紙談兵的結果,不用猜也知道不會好到哪去的了.

朱由校對於新鮮事物的興趣,似乎出了學習的本身,這對陳峰來說是個優勢:朱由校喜歡火,喜歡陳峰所講的大明的籍沒有的內容,出了孫承宗以及一切這個時代的老師所能教他的那些不外乎四,五經,諸子百家的學說.至少在興趣方面,陳峰出這個時代數百年的學識和教學理念,這些種種樁樁對於引起朱由校的學習興趣的能力,整個大明,無出其右者,這也是他有把握將朱由校教導成和歷史那個荒誕的木工皇帝截然不同的信心所在.

但是朱由校的這份興趣,從另一個方面來看,卻是一個危險的導火索:他既然能對陳峰的這些在當時來看是絕對新鮮的知識感興趣,誰又能保證他對在宮中同樣屬於新鮮事物的木工不感興趣呢?萬一真的讓他碰了木工,這個從小在宮中長大的孩子定然會覺得新鮮好玩,從而愛這麼活計,那和歷史就真的沒什麼改變了.

不行,這種危險的勢頭,一定要遏制住,要把這份危險扼殺於襁褓之中!陳峰一面看著天真無邪的朱由校,一面在心底堅定著這個想.自己想要扶助大明強盛,外御強敵,內平民亂,繼而整頓吏治,開創和諧盛世,為這個國家和人民帶來幸福安定的氛圍,那從現在起就把這個種子種在這位未來的大明君主的腦海中,就很是有必要的!

長孫殿下,您要的點心小的給您送來了,是不是這就服侍您用點心啊一個年輕的太監捧著個食盤,裡面羅列了三碟各色的糕點,光是外形就足以勾起人們的食慾了.太監諂媚的笑著,走近前來就要服侍朱由校吃點心.

不用了,放著就行,我還要課,你下去朱由校板著張臉,語帶不屑的說著,這種從小培養出來的高貴氣質,自然不會對這種小太監客氣什麼的.那太監聽他這麼說,也只能把食盤放在寬大的案一角,一碟碟的端出擺放好了,才端著實盤恭敬的退了出去.

陳峰,快嚐嚐,這是我最喜歡吃的糕點,可香了,快嘗一口小天啟一看到太監出去把門帶了,立馬興奮的跳下椅子跑過去端了兩碟糕點過來,輕聲的說著,一邊拿了快精緻的糕點遞給陳峰,圓睜的雙眼緊緊的盯住陳峰,就等著陳峰的回答呢.

陳峰也不客氣,接過朱由校遞來的糕團就咬了一口.這種時候,你如果客氣下義正嚴詞的推辭了,反倒顯得生分.自己一個皇長孫的老師,課的時候用點茶水糕點,自然也不會讓別人說什麼,是故接過來就吃,還連聲的誇讚到好吃,真好吃!說實在的,吃著御膳房做的精美可口的糕點,再喝碗帶著從宮中冰窖取出的冰塊製成的冰鎮酸梅湯,還真是一種享受啊!

嘿嘿,那是,我最喜歡的糕點,自然不會差了朱由校看著陳峰滿足的表情,開心的咯咯笑著,坐回椅子得意的說到.

陳峰吃完糕點,從袖子裡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突然問到殿下,微臣想請問,為人君者,當如何治理治下,如果造福蒼生,如何使國家強盛,使四海昇平?陳峰想到了就說,當下也不組織語言了,就這麼急急的問到.

人君者,應當聽從賢臣的意見,要聽的進諍言,遠離阿諛諂媚的小人,多親近德才兼具的賢人.要賞罰分明,樹立威信,不必事必躬親,而是要懂得調動天下人才的積極性,利用他們的才能為自己服務...朱由校聽到陳峰的問題,撐著腦袋想了下,一口氣說出了很多,少年老成的性格,再一次顯露無遺.

太棒了!殿下果然聰慧過人,如此年紀能有這般見識,真是不簡單啊!陳峰也沒想到朱由校居然懂得這麼多道理,而且不少還是君主的權謀計策,實足的帝王之術!當下忍不住褒獎了起來.

陳峰你過獎啦,這些都是孫老師曾經教過我的,說實在的有些我還不是很懂呢朱由校被陳峰這麼一表揚,居然有些害羞了起來.不過孩子嘛,被人表揚總會興奮的,即使白皙的臉頰有些微微的羞紅,但是對於陳峰的讚揚,還是表現出了很是受用的神情.

怪不得,我想一個小兒有這點城府,也太厲害了點!陳峰在心底暗暗想到,不過朱由校能說出這些,還是值得表揚的,更何況對於孩子的教育方式,鼓勵往往比嚴格更能得到好的效果孫老師說的沒錯.殿下,你記住了,你是天潢貴胄,鳳子龍孫,為了保持您的高貴以及威嚴,確實是不能去碰的,類似那種木工啊什麼的,是不合乎身份的作為.

陳峰繞了半天,還是提到了木工,不過他是用一種貶低的手來說的,作為一個好強的孩子,朱由校自然是會產生牴觸的情緒.不過陳峰卻絲毫沒有去貶低木工這份職業,以及這個行當的從業人員,心裡還不斷的唸叨著魯班爺爺,看在這紫禁城都讓您的徒子徒孫負責建造的份,就不要怪罪我了~木工?那是什麼東西朱由校的回答卻讓陳峰一愣:是啊,自己真笨!他一個皇長孫,怎麼會知道木工是什麼?自己這不是怕他不知道在把他往這條路引麼!!陳峰此刻心裡恨不得自己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子,臉卻依舊笑得人畜無害的說著木工啊,就是一種工作,劈劈木頭啊,整整柴火的那種.我的意思就是所,殿下不應該接觸這些東西,那是有損你的尊貴和威嚴的.

嗯,那當然.我們太祖之後的鳳子龍孫,怎麼會去做這種有損祖宗威名的事情有陳峰前面一大段貶低的話語做陪襯,朱由校自然是對木工嗤之以鼻,一張小臉蛋嚴肅的繃著,彷彿談論這種已經有損他皇室子孫的榮譽了似的.

對,這就對了,你要時刻記住,你是太祖皇帝的後代,是高貴的皇長孫殿下,這種東西碰了是會讓人嘲笑的.好了,今天我就說到這了,殿下也差不多該用晚膳了,微臣告退.時候也不早了,今天雖然沒教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但是所談論的內容,可是比一年的課都重要.陳峰相信自己這麼隔三差五的一灌輸,等到這種思想在朱由校的腦袋裡根深蒂固了,到時候你讓他玩木工,恐怕立馬得到的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了.

陳峰和朱由校告辭後,在太監的陪同下經東華門出得了宮,從御林軍門衛的手中接過韁繩,翻身馬,向自己的府邸而回.論說這紫禁城陳峰也進了不少回了,今天卻突然興致盎然的騎到前邊,也不下馬,回頭就望向了夕陽下的大內深宮.

夕陽的餘暉之下,這個大明帝國的權利中心,被如火的殘陽映襯的無比莊嚴肅穆,彷彿這個大帝國的威嚴一般,讓人不由的自豪.但是那被高強阻隔而出的陰暗角落,是否也意味著在這個大帝國中樞間的勾心鬥角呢?

呵呵,早還在為方從哲升任了內閣輔大臣而不爽,中午就得到丁正回來的好消息.聽著黃嘉善的交談受益匪淺,下午卻又循循善誘朱由校起來...得了,不去想他,晚還說了要親自給丁正接風的,呵呵,瞧這一天,真是累並充實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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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新年新氣象,毓風的扶明也進入到了新的一個大章,次嘗試萬字大章節,還是有很多的不熟練,希望大家能夠理解.

另:值此元旦佳節之際,恭祝大家元旦快樂,閤家歡樂,新的一年有更大的進步和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