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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苑。

屋內。

池夫人坐在銅鏡前,她臉上的面紗摘了下來。

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她眸光濕潤,豆大的眼淚往下掉。

小丫鬟喜鵲覺察到她在哭,湊過來一看。

“夫人,你臉上的傷疤好像淡了不少,”小丫鬟驚喜道。

池夫人臉上有傷疤。

一般是不讓丫鬟伺候她梳妝的。

但喜鵲伺候她兩年了,同處一個屋檐下,怎麼可能沒見過池夫人臉上的傷疤。

她的臉上有六道傷痕,觸目驚心。

小丫鬟難以想象她年輕的時候有過怎樣凄慘的遭遇,才被人傷成這樣。

那可是臉啊。

雖然她的臉不漂亮,但想到自己的臉被人傷成那樣,她肯定沒有勇氣活下去,何況池夫人的臉原本很漂亮,還說不了話。

這麼多年,整個國公府里只有大少爺記着夫人臉上有傷,偶爾會送些祛傷疤的藥膏來。

但那些藥膏用了都沒有什麼效果,夫人的臉上傷痕依舊。

可剛剛她注意看了,夫人臉上的傷痕淡了不少,很明顯。

“大少奶奶送來的藥膏管用呢,”小丫鬟高興道。

池夫人看着自己的臉。

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一個顧着哭,一個顧着高興。

誰也沒注意到一婆子在珠簾處站了半天,轉身離開。

棲鶴堂,跨院。

南漳郡主回屋後,就把手上矇著的帕子取了下來。

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天,手已經不怎麼疼了,但是手上的傷疤卻遲遲消不掉。

看着自己的手,南漳郡主面容猙獰。

外面,一小丫鬟走進來。

“郡主,清秋苑的李媽媽來了,”小丫鬟稟告道。

清秋苑?

池夫人一年都冒不了一個水花,怎麼突然來找她。

“讓她進來,”南漳郡主道。

很快,李媽媽就進去了。

南漳郡主用綉帕把手裹着,眼不見為凈。

李媽媽恭敬的給南漳郡主請安。

趙媽媽望着她道,“不是在清秋苑伺候池夫人,來這兒做什麼?”

“有件事要稟告郡主,”李媽媽道。

她本就是南漳郡主安排去盯着池夫人的。

只是池夫人太過安分守己,謝大老爺一年都不進清秋苑兩回,即便進去也不過是看看清秋苑裡的那幾棵合歡樹,與池夫人無關。

這樣一個不受寵,容貌被毀還啞巴的女人,引不起南漳郡主半分妒忌。

李媽媽被安排進清秋苑,自然也就沒有用武之地。

清秋苑太過冷清了。

冷的能凍死人。

李媽媽熬了幾年,實在是熬不住了,想着調往別處,又苦於沒有機會。

現在總算讓她逮着機會了。

“池夫人臉上的傷疤有所好轉了,”李媽媽稟告道。

“好轉了?”南漳郡主詫異。

池夫人的臉她看過。

就在她進府的那天。

她輕紗遮面,體態婀娜,一雙眼睛美的像是天上皎月。

她是南梁贈給謝大老爺的妾室,南漳郡主不得不防。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她覺得池夫人是一個絕色美人,容貌猶在她之上。

她要池夫人摘下面紗一見。

池夫人不願意。

但架不住南漳郡主一再要求。

她是主母,連妾室的臉都不能看像話嗎?

池夫人不摘面紗,趙媽媽走過去,一把將面紗扯了下來。

當時,包括南漳郡主和趙媽媽在內,所有人都嚇住了。

池夫人臉上的傷實在嚴重。

傷口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那麼嚴重的傷,南漳郡主看過一眼,終身難忘。

這麼多年,謝景宸送她藥膏,南漳郡主也知道,那麼嚴重的傷,便是日日塗碧痕膏也難消除,何況謝景宸還沒有碧痕膏送她。

現在,卻告訴她,那麼嚴重的傷有所好轉?

南漳郡主不信。

“是真的好轉,就是借奴婢幾個膽子,也不敢欺瞞郡主,”李媽媽道。

趙媽媽望着南漳郡主,“郡主,這事寧可信其有啊。”

池夫人臉上十幾年的舊傷都能去掉,郡主手上的燒傷自然能好。

想到這裡,南漳郡主也寧願相信是真的。

但相信了,也生氣了。

“手裡有那麼好的葯,寧肯送給一個啞巴,也不給我。”

“他們眼裡還有我這個當家主母嗎?!”南漳郡主咬牙道。

趙媽媽勸南漳郡主息怒,道,“大少爺把葯給一個妾室,郡主找他要,他不敢不給。”

是不敢不給。

可人家說沒有,她也不能逼他。

想他們老實聽話,談何容易?

“是不是真有效果還不知道,”南漳郡主道。

“奴婢把藥膏拿來給郡主,一試便知,”李媽媽獻計道。

南漳郡主沒說話。

她看了趙媽媽一眼。

趙媽媽賞了李媽媽二兩銀子外加一盒藥膏。

李媽媽高高興興的接了。

她都不記得自己上回接賞賜是什麼時候了。

李媽媽樂不可支的回清秋苑,正好喜鵲出來,手裡還拿着一包袱,她問道,“這是去哪兒?”

“夫人給大少奶奶和她的丫鬟做了衣裳,我給她送去,”喜鵲道。

“那去吧,”李媽媽道。

喜鵲朝沉香軒走。

李媽媽一臉鄙夷。

給大少奶奶做衣裳倒也罷了,連大少奶奶的丫鬟也給她做。

不過池夫人也只是空有一個妾室的名頭,有名無實。

別處冰盆多的都凍着了,清秋苑裡一塊冰也沒有。

跟着這樣的人,有什麼前途可言?

李媽媽掂量着手裡的二兩銀子。

進了院子後,見池夫人站在蓮花池旁,李媽媽去打了盆水進屋。

沉香軒,後院。

蘇錦歪在小榻上,杏兒在擺弄冰盆。

沉香軒里的冰塊並不多,擺在屋子裡都不夠,何況是後院了。

竹屋裡用的冰都是杏兒制的,管夠。

正忙着冰吃的,外面小丫鬟碧朱跑過來道,“大少奶奶,池夫人的丫鬟喜鵲來了。”

“她怎麼來了?”杏兒歡喜道。

“說是來送東西的,”小丫鬟道。

杏兒抓了塊冰跑出去。

小丫鬟見了詫異,沒有往後院送過冰塊啊,竹屋裡的冰塊是打哪兒來的?

杏兒怕曬,拿塊冰消暑氣。

喜鵲守在跨院外的樹下,杏兒見了道,“你來送什麼?”

“是夫人給大少奶奶和你做的衣裳,”喜鵲道。

“我猜也是這個,”杏兒歡快道。

她麻溜的抱過包袱,把手裡的冰塊給了喜鵲。

喜鵲上回玩冰還是冬天,拿了塊冰不要太高興。

杏兒問道,“池夫人用藥膏了嗎?”

“用了,臉上的傷疤好了不少,”喜鵲高興道。

“別忘了繼續用啊,”杏兒叮囑道。

“嗯嗯。”

“那我先回去了,”喜鵲道。

“你等會兒,我去小廚房給你拿糕點吃,”杏兒道。

喜鵲送了一包袱來,帶了一食盒走。

滿滿一食盒的糕點,喜鵲笑眯了眼。

她覺得整個國公府里最好的丫鬟就是大少奶奶的丫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