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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達早就沒了力氣,身上的武器也早被四時茶樓的人繳去。

冷冽的刀鋒說話間已經破開了合達的上衣,而合達則終於體力不支地倒在了地上。

“住,住手。”合達疲憊不堪,只有一雙眸子仍然不甘心地在來人身上打量着,他出言威脅:“黎琯議和,你,殺不起。”

下人冷眼斜睨:“你居心不良,妄圖殺害京都貴女,我身為少將軍府的護衛,殺一個人人得而誅之的傢伙那是替天行道。”

將軍府中的下人只分為兩類,一是負責伺候主子的粗使下人,二便是他們身懷武功的護衛。

只是,為了避免樹大招風,對外一致統統都被喚做下人就是了。

大刀抬起的瞬間,刀光就那樣閃過合達的臉龐,他咽了口唾沫,便抬起了脊背。

他們黎琯人向來就沒有死得窩囊的。

哐當的一聲利器碰撞,刀劈下去的路徑被打歪。

護衛一愣神,認出了破壞他刀路的罪魁禍首——那枚早已躺在地上的飛刀。

“將軍?”這飛刀上的紋路世間絕無可能再有第二個人會繪製得出來。

說無人可以繪製出來,並不是因為那紋路的設計有多麼的精妙絕倫,也不是因為製造紋路的技法又如何的巧奪天工。

而是,那圖案是一個被眾人視為不祥的飛禽啊!那滿身墨羽的烏鴉就連其叫聲都能令人退避三舍。

可少將軍卻鐵了心地找鐵匠依照圖紙把烏鴉經過鍛造刻在了飛刀刀面上。

“先饒他一命。”蘇雲起撩開遮擋在身前的長草,連眼睛都沒往面無人色的合達身上瞥一眼,便徑直走到了昏迷過去的凌玥身邊。

“玥兒,醒醒。玥兒?”蘇雲起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

好在合達本身也沒有痛下殺手,這時有外力干擾,凌玥眉睫只是顫了顫,便清醒了過來。

“來,我扶你。”蘇雲起攙扶着凌玥緩緩站起身來。

“在北疆之時,你們便屢次犯我邊境。”蘇雲起兩隻手緊緊扶着凌玥的雙肩,以便讓凌玥整個人的身子都可以倚靠在他身上。

雙目卻死死地盯着已然坐到地上的合達:“現在說是來合作,還要互通有無。可我怎麼瞧着,你們是另有所圖呢?”

合達的面色已經十分難看了,整個人都憔悴到了一種面目模糊的地步,“沒有。”

合達這樣的回答未免在事實面前太過不堪一擊,不堪一擊到可笑非常。

凌玥揉揉腦袋,她因為挨了一掌有些昏昏沉沉,可是腦袋中的思路卻因為這當頭棒喝而變得格外的清晰。

書中所言的怪異故事和現實中的共通點終於被她發現了。

村子裡從小長大的男人是吃百家飯,受村民的接濟才長大的。他是對眾人心懷感恩不假,可長期父母的缺席,讓他心裡極其不平衡。

村民不是他的敵人,他心裡愁苦卻也只能一直憋着。

“久負大恩必成仇”就這麼埋在了他的心裡,悄悄生根發芽。就連男人自己都沒有察覺。

他的困窘,他的不堪,他被父母影響的瑕疵人生一直在等待一個突破口。

直到那一個傍晚,年輕人如期而至。

一些陰暗晦澀的想法找到了宣洩的口子。

在年輕人渴望得到相助的時候,村民猶豫了,沒有一個人可以下定決心站出來給予這個素不相識的怪人以幫助。

男人一直都是處於被憐憫的那方,他人情世故上的天平早已沒了公平可言,他從一開始就站在了劣勢一端。

於是乎,這一次,他也想嘗試一下給予別人憐憫的感覺。那種有些高高在上,定要別人懷揣着真心巴不得感恩戴德,甚至頂禮膜拜來多謝他的好意的感覺。

當然,他倒要看看那害人不淺的外面世界究竟有什麼好的,能拐騙走了他的父母,能把活生生的年輕人折磨至此?

按照年輕人的看法,男人救人動機不良,所以也活該被他殺死。

凌玥苦笑,她太遲鈍了,也太不懂得人的崎嶇心理了。

是啊,男人從來沒有起過害人的心思。可是,沒有害人就等同於是純粹的好人了嗎?

正如她對合達的出手相助一樣。她不單是為了救這個弱者出囹圄,她難道不是為了想藉機套出一些對她更有利的東西嗎?

“放了他吧。”凌玥心頭有些酸澀,也不知是不是看不起自己的想法在心頭無限蔓延。

是非曲直,從來沒有人說得清的。即便現在,她也不會認為自己當初的決定做得是錯的。

只是,她至少不想成為故事中那個可憐的男人和年輕人。沒錯,她二者都不想成為。

前者自卑到心靈扭曲,後者窺探他人心思幾近入魔;前者妄圖通過施以援手來彌補自己內心填不滿的卑賤之感,後者又以其本身過分自定的標準去衡量評定他人善惡。

未免,都很荒唐。

“什麼?玥姑娘,你是不是瘋了?”跟在大部隊中先前保護凌玥的護衛大聲叫嚷着,一臉的不可思議外加驚魂未定。

這大部隊和少將軍全是在他的奔走之下才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趕了過來。

而他們趕過來最主要的目的難道不是為了保護面前這個姑娘?這個揚言要救下敵人,卻被敵人反將一軍,現如今居然可笑到要徹底放走敵人的姑娘?

哼,果真是上不了檯面,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凌玥這句話是一石激起了千層浪。

眾人騷動不安,全部都是一邊倒的局面,無一例外皆是反對的聲音。

合達作為爭議的源頭,此時卻低垂着個腦袋,彷彿這些吵嚷喧囂和他無關。

“你何出此言?”蘇雲起也顯然不認同凌玥這樣的提議。不同的是,他還是願意聽凌玥的解釋的。

凌玥攪動着衣衫的下擺,讓她怎麼說?她這樣出人意料的決定是因為一本書里一個很荒唐的故事嗎?

沒有人會信的。如果沒有撫寧的存在,她也不會信的。

半晌之久,蘇雲起炙熱的目光仍舊盯着凌玥,未曾移動半分。

凌玥都能感覺到她自己的臉頰發燙,渾身上下簡直就像染了風寒一樣燥熱難奈:“他潛入中原,被漢人所囚。我救了他,他雖不承情,可好歹並未起過歹心,終究是放了我一馬。”

這是凌玥能想到的最好的說辭了:“現在,也被茶樓的人打傷了,也被我們圍困了。就當是,一報還一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