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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是死了嗎?”凌玥其實自打進門以來就覺得這草席下的人是已經死去了的。

可是現下看到對方的樣子又讓她有些疑惑和不確定。

她有些顫顫巍巍地將手指往男人的鼻下探去,很微弱的氣息。

雖然微弱,但還是在依舊洶湧澎湃着的氣息:“他還活着,他還沒死。”

凌玥的聲音都因此而變得有些情緒起伏。

她不認識眼前的人,也和他無親無故。但是看到一個人還有存活的希望,總比看到一具冰冷的死屍要好太多了吧。

跛子的眼神下無波無瀾:“我的徒弟是天生的練武奇才,哪會這麼容易死?”

他太激動了,劇烈的咳嗽從喉嚨間久久地震蕩開來。

跛子感覺喉嚨間腥甜的味道愈發嚴重,終於放棄了說話,選擇倚靠着牆壁緩緩坐了下去:“說吧,有什麼要求?”

凌玥並不知道蓼陽大長公主和這對師徒之間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他們的交易是什麼。

她只是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他面色蒼白,但眉宇間難掩的英氣恰恰證明了跛子所說,或許他真的是什麼奇才呢!

但看他沉沉睡去的時候,那雙眼睫毛不斷地微微顫抖着。凌玥就知道,他想活,他很想活。

“娘,我們救救他吧。”凌玥指了指躺在地上的男人。

與此同時,那男人卻不知受了什麼刺激,一把抓住了凌玥的手腕,竟像是突然起死回生了一般。

明明之前已經頹然成了那副樣子,怎麼說活過來就活過來了呢?

“救……”男人囁嚅着,眼神中閃爍着清明的亮光。

原來是把全身的力氣都拿來求救了呀!當時的凌玥是這樣認為的,不過後來無影的表現也讓她曾有片刻甚至更久的疑惑。

無影似乎已經經歷了許多,見證了很多生死。他對生死的執念遠遠沒有當時初見那樣熱衷了。

可是,在遇到她之後,他的生活再怎樣也少了許多危險度日吧?難不成是日子的安穩反而使他喪失了對生的渴望?

這些,如同無影的過去一樣,都無從得知了。

“你是說,是母親的意思?”凌珏萬難想到。

招惹來一個殺手的人是他那個整日里吃齋禮佛的母親,是天盛的大長公主。

凌玥點頭,還不忘再三叮嚀凌珏:“娘不讓我告訴任何人。更何況,後來我也想過,他是殺手,搞不好當時把他害成那個樣子的就是他的仇家呢。”

她又怎好隨便地宣揚出去,再次把無影推到那樣危險的境地。生死存亡的邊界走過一遭就已經夠了。

凌珏不語,倒不是還在生凌玥的氣。只是打從心眼裡覺得母親的行為舉止實在是匪夷所思,有很多他看不透的點。

現在如是,以前更是如是。

“哥,你該不會?”凌玥見他沒有什麼反應的樣子,心底愈發地沒底起來:“該不會去告發他吧?”

凌珏不由分說就直接賞了一個腦瓜崩給凌玥,只覺又好氣又好笑:“他殺人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啊?”凌玥一時反應不過來,還以為哥哥是當真在問,便思索了起來。

然而有關無影的過往她實在是知之甚少,並沒有思考出來個什麼結果。只聽得凌珏接上了他原先的話頭:“這麼久遠的事情,你哥上哪兒去告發他啊?”

也是,無影現在都從良日久,就算有了什麼實證在手,說出去怕也是無人相信。

“那就好。”凌玥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身子更是一軟乾脆坐到了床沿上。

“你同我說這些做什麼?”凌珏看着妹妹一臉大難不死的模樣,早就把她瞞了一個三年多的秘密拋之腦後。

凌玥見一切已然按照自己的預想發展了起來,便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李非年既然有心蠱惑,那麼你們必然是不知道實情的。我想,無影可以去填補仵作這一空缺。”

無影,從某一程度來看,顯然是滿足凌珏的各項要求。

首先,他的前身是職業殺手,和朝廷並無牽連,底子夠乾淨。再者,他在自己身邊三年,完全值得信賴。

“可他?”凌珏頓了一頓,方才點頭答應:“如此,也好。”

是他忘了,即便殺手,就又該另當別論嗎?那殺手在對死屍的處理和敏感程度上,應當絲毫不比仵作差才是。

搞了這麼大的陣仗出來,凌珏兄妹二人早已疲乏。再匆匆用過飯之後,便都各自回房就寢了。

只不過,這是在外人眼中看來的表象。

夜色微闌,月色朦朧的時候,那庭院正中的一樹凋零得七七八八的花枝搖了搖。

無影再次出現在了瑾瑜園中,保持着他那三年如一日的習慣。

有些沙啞的嗓音開口,帶着一些清冷的味道:“主人,無影來晚了。”還好,清冷卻不疏離。

“你沒晚。”凌玥轉過身來,果真又看到了無影單膝跪倒的身姿。

她在不經他同意的情況下,把他的身份告訴了別人。即便這個別人不是別人,是她最親近的哥哥。

可於無影來講,那可是個徹徹底底的外人。

有這個心思作祟,凌玥再也無法像往常一樣坦然:“你先起來吧。”

她扶起了無影,每次他們會面她都會做的動作。

只是今日,她卻無法說服自己,站在一個“主人”的角度去對自己的“守衛”指揮下令。

即便她以前從沒有將無影視為一個暗處的守衛,也即便她從前從來沒有對他真正下達過什麼命令。

“我要向你道歉。”凌玥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不等無影回過神來,人當真彎下了腰去。

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做法不管是出於維護誰的目的。終歸都是很對不起無影,終歸都是自私了一回。

“主人,何出此言?”她要扶自己,無影也就由她扶起起身。

可是主人對他行此大禮,他可就萬難接受了:“起來。”

這一句“起來”,凌玥不是想為自己開脫,她怎麼好像真的聽出了一種不容拒絕外加微藏慍怒的感覺?

“我把你的事情都告訴了我哥。”這一次,縱然凌玥下意識地聲音越來越低。但她還是將指甲掐進了掌心裡,逼迫自己把事情的原委說得清清楚楚。

無影需要知道事情的始末,這是她欠他的一個交代。

面前的人沉寂不語,連帶着周遭的風寂寂、樹婆娑,似乎都在這種無言里發生了扭曲。

好像預兆着下一秒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凌玥把頭低得更低了一些。

不太清楚的視線中,無影似乎揚起了手掌,那手掌在月光和屋內微光的照亮下漸漸遮出了一片愈來愈近,愈來愈大的陰影。